激烈而短促的战斗,从第一声枪响到结束,前后持续时间其实连10分钟都不到。
巴图一家人都散开在附近寻找小女儿的踪迹,枪声能够在这空旷的草原上传播多远我不知道,但总应该会有一两个人听到。
果然,原地等了不到15分钟,巴图就一马当先找到了我们。在他用特殊的呼哨向着四周传讯后,很快所有人就都到了。
杨二爷、坐地炮和那名用刀的高手三人都被捆成了粽子,由文斌看守。为了不弄出人命,文斌还给杨二爷腿上的枪伤和坐地炮头上被砸得流血的大口子做了简单的包扎;用刀高手则被他用功夫将两条胳膊都卸脱了臼,这会儿正疼的满头冒汗,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把窜天猴和坐地炮身上所有的遥控起爆器都翻了出来,足有五六个之多,在自己面前摆成一排,独自坐在远离大家的地方,唉声叹气。“这么多起爆器,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控制我身上炸弹的!”这一晚肯定又睡不成了。
这里虽然地处偏远,但在行政区划上依然属于红山市的管辖范围。我们脱困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报了警,而且还找到之前在红山时恶鬼杀人案件中见过的赵警官,着重汇报了盗墓团伙中有人擅长蹿房越脊和用匕首杀人,疑似上次案件的凶手!。
蒙族的朋友们当中,巴图和他的大儿子两人主动留了下来,其他人则一起护送昏迷不醒的乌兰图娅回家。
第二天一早,一支从红山市出发,由警车、防爆车、救护车和数辆加长商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到达了我们所在的位置。随车人员当中除了我们之前见过的赵警官及其同事之外,还包括武警,急救人员,拆弹专家,数名考古工作者和两名当地官员。
用刀高手和苏醒过来的坐地炮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被干警押走,杨二爷则因为腿部伤势过重,直接上了救护车。
几名考古工作者在武警的保护下,对两座墓葬进行了抢救性的初步考察,虽然一时无法得出最终的学术结论,但我能看得出,每一个从地下返回的考古人员脸上的神色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在一名全身上下被防护服包裹得一丝不漏的拆弹专家帮助下,我身上的炸弹终于被成功取下。我冲着他竖起大拇指,这位大叔摘下头盔,说了一句让我无语凝噎的话:“小伙子精力挺充沛啊,一宿没合眼吧!其实这种遥控炸弹,你只要离开遥控器足够远,就不会炸的!”这时的我却早已嘴唇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向他点了点头!
一夜惊魂,精力和体力都严重透支的我脚步虚浮,被强行拉上了救护车,准备送往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精神一放松下来,我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深沉。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红山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坐着文斌和巴图,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巧身影——小姑娘乌兰图娅!
看到我睁开双眼,小姑娘愣了一下,接着便发出惊喜的尖叫,飞扑过来,把我的脖子搂了个结实。巴图见状哈哈大笑:“我的,小女儿,一醒过来,非要来,看你!”文斌则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烧了,医生说你之前疲劳过度,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这才大病了一场,身体其实没有大碍。”
“我睡了多久?”
“你已经昏迷两天零六个小时了,比我都久!人家昨天早上就醒过来了!”乌兰图娅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汉语说的可比她爹溜了太多。我低下头,看到小姑娘两支手臂吊着我的脖子,笑得眼睛弯弯的,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看着乌兰图娅玲珑娇小的身材,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那不堪一握的小细胳膊,心里惊奇不已。“乌兰图娅,在上面那层古墓的洞口旁,把我们三个大男人都推下去的,是你吧?”
小姑娘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我之前放牧的时候,也常会偷偷到山脚下的石墙那边去玩。”小姑娘说道偷偷去玩,声音一低,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父亲,见他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前几天放牧的时候,我骑马从石墙附近路过,看到似乎有人在墙边走来走去,就很好奇,于是远远下马,想偷偷摸过去看一看。结果走着走着,却不小心踩空,掉到了地下!”
我恍然:“怪不得识途老马都找不到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应该是掉进了一个古代盗洞里,所以后来才出现在上层古墓中吧!”
“可不是嘛!当时我眼前一片漆黑,用随身带着的火镰照明,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墓里面,可把我给吓坏了。”小姑娘沉浸在回忆中,轻拍小胸脯,显得很是后怕。“后来,我就一直躲在角落里等着,我知道爸爸一定会来找我,只是我好怕,怕他会永远都找不到!再后来,我听见周围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就更害怕了,不知道到底是错觉,还是古墓里真的有鬼。于是我躲到了墓室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震得我头晕眼花。等我再爬出来,就发现墓门倒下了,似乎有个东西正蹲在地上,拿手电在照着什么!”
“我有些希望是爸爸来救我了,可又不太像。所以就悄悄走到那东西身后,发现原来是个好奇怪好恐怖的人!而那个人的前面还有一个看上去很深的洞!我由于太害怕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伤害我,就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下去!后来又有人来,我也同样都推了下去。”
我感慨道:“好家伙,你今年才多大呀,把我们三个大男人都给推下去了,力气真不小!”
“你还说呢!前面那两个人虽然长相奇怪,但一个矮,一个瘦,实际上都轻的很!只有博鸿叔叔你最重啦,人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呢!而且,再过一个月,我就满12岁了,才不小呢!”小姑娘放开我,双手叉腰,不满道。“博鸿叔叔,你可不要小看我哦,在我见过的所有同龄孩子里,还没有比我力气更大的人!就连赶夏季草场时碰到的那些比我大三四岁的孩子,打起架来也不是我的对手!”说道这里,乌兰图娅骄傲的扬起小脑袋,一副你快夸我呀的表情。
我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原来小乌兰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真厉害!”小姑娘很是开心,见我伸手,乖巧地低下小脑袋,任由我把她乌黑浓密的额发揉乱,耳后的两颗坠珠随之左摇右摆。嗯,这回我看清了,是两颗足有乒乓球大小的粉红色珊瑚大珠,表面遍布风化纹,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那对珊瑚大珠,我只是粗一打量,便收回了目光。却看见巴图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不禁有些心虚地干咳了两声。
巴图什么都没有说,却是伸手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了一只比巴掌略大,古色古香的小木盒,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怀里。“博鸿兄弟,你们,帮我找回了小女儿,感谢,给你的!”
我打开盖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里面竟是满满一盒草原民族的传统老首饰,足有七八件之多,全都选用上好的珊瑚、松石、琥珀和玛瑙,或打磨,或雕刻,华丽无比!而放在最上面的,正是之前寻找小女儿时巴图交给我作为信物——那条穿有松石人面牌子的手链!
对于巴图猜到我们此行的目的,会送些老首饰以示感谢的事情,我先前也有所猜测,甚至如果他想以别的方式表示感谢,我也不介意主动提出自己的要求。但说实话,我所期待的这份谢礼,顶多也就一两件首饰,或者以合适的价格收一批,根本没料到巴图竟然直接就送出了这么多!
“巴图兄弟,这……这也太多了!”我目瞪口呆。
巴图爽朗一笑:“兄弟,我知道,你们为这个,而来,所以,不客气!”
一句道破天机,说的我顿时尴尬。这位硬朗的草原汉子却没有在意,继续道:“我的祖先,大草原上的贵族,许多财富,给后人!我四个儿女,都有份,乌兰图娅这份,给她的恩人!”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更不好意思了:“巴图大哥,恩人可不敢当,话说回来,应该乌兰图娅是我的恩人才对!要不是她把那侏儒一罐子放倒,我现在大概已经被炸成好些块了!所以要说感谢,也应该是我谢谢小乌兰才是!”
乌兰闻言,上前拉住了我的手,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这些东西反正也是爸爸准备留给我做嫁妆的,爸爸说拿出来感谢博鸿叔叔,我也同意的,所以这算是我和爸爸共同的礼物。博鸿叔叔是好人,你一定得收下!”
“我……”说实话,这份礼真是太大了!不过我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巴图的心意能让我得偿所愿,获利不菲,也不枉生死线上走一遭!于是我干脆利落地点头道:“巴图大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推辞了,先行谢过!不过,也请您一定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我能做到的,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尽力而为!”
巴图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我想,乌兰图娅和你去帝都,读书!”
我没想到巴图竟然是这个要求,有些诧异。乌兰图娅更是大吃一惊,转过头,呆呆地望着爸爸。“为什么?”小姑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为什么?”我也问道,“这件事我可以做到,当然没问题!不过,让她离开从小长大的草原,真的好吗?”巴图怜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小脸,正色对我说:“博鸿兄弟,好久,没见过野马了,七年里,第一次!太多年了,我们落后,生活太古老,而乌兰,年轻,要向前!”
这位到今天还依然维持着古老生活方式的朴实草原汉子,却有着长远而发展的眼光,对教育更有着让我们无比汗颜的虔诚与认真。我听得肃然起敬,坐直身体,用力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巴图大哥,你放心吧!乌兰图娅不光救过我一命,更是你的女儿,到了帝都,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送她上最好的学校!而且大哥你今天已经送了我如此重的礼物,以后等小乌兰嫁人的时候,嫁妆就由我来出!”
巴图点了点头,听到我的保证,很是开心。“我要,乌兰图娅,比我们好!”。
“阿布!”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用蒙语喊了声爸爸,投到巴图的怀抱中,泣不成声。巴图铁汉柔情,温柔环住女儿的肩膀:“小乌兰,去帝都,去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