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海洋的了解,与我们对火星表面的了解程度几乎相当。
无法呼吸的困境,浮力和巨大压力的阻碍,深海当中的黑暗和看不见的海底暗流,无一不是人类探索海洋的大敌。
如今,帮助人类深入海洋的装备经过无数代的更新换代,已经从早期的笨重潜水钟和输气管直通地面的全封闭式金属潜水服,发展到了如今的观光潜艇和使用压缩气瓶的水肺潜水。而水肺潜水的成熟,才真正让人类拥有了在海底如鱼一般自由行动的能力。
使用压缩空气进行水肺潜水是一项专业程度极高的极限运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严重后果,必须持有相关的证件才能够从事。我们计划中到达kokomo岛之后学习的潜水便是这一种。在此之前,其实还有一种相对简单的潜水形式,也能够让参与者近距离观赏到水面之下的美妙景色,却并不要求太多的专业技术,所需的仅仅是一副面罩,一根短管,一副脚蹼,和一点点游泳技巧——那就是浮潜。
此时此刻,我和晓晓正站在游艇“晓晓号”的尾甲板上,眺望着远处郁郁葱葱树林和白色沙滩交相辉映的秀丽小岛。小岛周围的海域被一圈椭圆形的完整珊瑚礁环绕,距离岛屿最近的浅海处颜色青绿,而越远处海水越深,珊瑚礁的整体颜色也就越偏向于深蓝,由内到外分成了无数圈环带,远远望去,仿佛一个边缘焦黄,蛋清蛋白分明的煎蛋。
这里就是斐济最著名潜水点之一的贝卡环礁。
晓晓忽然指着小岛方向开心道:“岛上还有茅草屋呢!贝卡环礁,听名字我还以为这里就是一片荒芜的珊瑚礁环带,原来有人居住的呀。”
“没错,而且居住在岛上的还是一个文化习俗保存非常好的传统斐济人部落,如果感兴趣的话,咱们稍后可以去参观一下。”我笑着回答。
晓晓嫣然一笑,将已经蓄到几乎披肩的长发挽到脑后夹好,用力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是先浮潜吧!”此时的她终于换上了我早已口水好久的比基尼泳装,是我特意给她挑选的淡黄颜色,雪白柔嫩的肌肤和曲线惊人的完美身材一览无余,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但又偏偏遮掩不住什么的动人风情与晓晓平日里的清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简直比一丝不挂的模样还要让人鼻血直喷。
当游艇靠近到贝卡环礁附近最浅的珊瑚礁区域时,我也换好了泳装,和晓晓一起穿戴上脚蹼、面罩和呼吸管。浮潜所用到的这几样装备当中,脚蹼用来提供划水时的强劲推动力;面罩用来护住鼻子和眼睛,保证在水下的视线;而最核心的呼吸管则是一根尺余长的塑料管子,将弯曲一头咬在口中,整个人脸朝下泡在水中时,另一头便笔直伸出水面之外,让使用者可以用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呼吸管顶端还有一个浮阀,若海面上起了风浪或是使用者想要潜到更深的地方去,水面没过管子顶端,浮阀便会堵住呼吸管的进气口,防止使用者将海水吸进去,十分巧妙。
波利尼西亚裔海员奥摩哈停好船后,取出两根安全索交给我和晓晓,一头拴在船尾,另一头系在我们腰间,以便万一出现意外情况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我们拉回船上。接着,我和晓晓便手牵着手,一齐滑入了几乎纯净见底的海水当中。
我放松身体,面部朝下整个平趴在海面上,让头部完全浸没在了海水中。那一刹那,我被眼前的景象完完全全地震撼了!
没有了波光粼粼海面对光线的折射和反射,在水中欣赏到的景象相比起从海面之上观赏,就仿佛4K高清和枪版电影的区别!深红色、淡紫色、亮绿色、明黄色,以及无数种用语言难以形容出其颜色的绚丽珊瑚构建出了一座壮观的海底城市,在其中穿梭的大小鱼儿多不胜数,仅仅在我随意一瞥之下看到的,恐怕就有不下数百条!看了一会儿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眼前似乎总飘着一些细小的白色碎屑,有些遮挡视线,定睛去观察后才震惊地发现,原来那不是碎屑,而竟然是无数针尖般大小的白色鱼苗,在阳光温暖的照射下欢快地捕食着更细小的浮游生物!
原来在南太平洋的热带海域里,真的是用手随便掬一捧海水,就能舀起数不清的小鱼!
在我身边,晓晓的头也没进了水面之下,带起一片欢快的气泡。我和她隔着面罩对视,脸上都洋溢出开心的笑意。
这时的我不禁感慨,呼吸管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它能够让人在水中自由的呼吸,虽然仅仅局限于浅海,让我们如同这海底世界中过路的旁观者一般,但也足以领略到这无限美景的一小部分了!
有呼吸管将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地输送下来,脚蹼划水又非常省力,我干脆伸手揽住晓晓的腰将她拉到身边,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懒洋洋向珊瑚丛林的更深处前进。
初见如此美景,在经过最开始的激动之后,身旁伊人的动作也舒缓下来,任由我搂着。在海潮浮沉间,两人相拥着欣赏仿佛置身梦幻世界的海底美景,那滑腻温软的动人触感不时通过肌肤相接处传递过来,简直惬意到了极点,我感觉自己就算这么漂上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厌烦!
随着我们慢慢游向深处,眼前的景色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珊瑚礁开始不再是平坦一片,而是出现了高低起伏的山峰、丘陵、洼地和深谷。随着我们游的越来越远,在峰谷沟壑的顶端或边缘处生长的珊瑚尺寸也变得越来越大。当我们下方的海底深度达到差不多7、8米的时候,我甚至已经开始看到一些大如磨盘的脑状珊瑚和足有餐厅圆桌那么宽的蔷薇珊瑚。那梦幻般的颜色配上如此巨大的尺寸,几乎像是科幻电影当中才会出现的外星植物,然而经过出发前的学习我知道,这些珊瑚都是不折不扣的动物,是由无数细小珊瑚虫组成的。而那些壮观如同山峰的珊瑚礁,则是珊瑚虫们死亡后的骨骼堆积而成!
我们又向前游出了不知道多远,下方的景物再次变换。原本由珊瑚礁构成的海底是以一个比较平缓的坡度渐渐加深的,但当我们越过某一位置后,却发现下方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陡崖,整个海底几乎成九十度角地笔直沉降下去!
是海沟!
我深吸一口气向着陡崖底部望去。只见随着深度的增加,陡崖边上生长的珊瑚逐渐稀疏起来,最终慢慢消失不见。在望下,则仅能看到一片深邃的幽蓝,深不见底!
我又放眼望向左右,发现整片珊瑚礁都仿佛在此断层,再往前,那片仿佛无底深渊般的深沉蓝色当中,有无数看不清轮廓的巨大鱼类影子巡游,仿佛一片隔绝于人类世界之外的神秘之土!
我原本并不恐高,然而这一瞬间刻,面对这壮观而又令人敬畏的自然奇景,我却从心底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有些如同恐高般的眩晕。
不过我的脑子里很快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里,不会有鲨鱼吧?!”
或许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眼角余光便瞥到一个深灰色的流线型身影,从我们的左下方飞速接近!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和心跳几乎同时停止,只觉得全身血液冰凉!身边的晓晓也是全身绷紧,我手脚僵硬,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够是将晓晓拉到了我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横亘在利齿与爱人之间。
眨眼之间,那条全身银灰,尾部末端有着一道月牙形黑色的完美杀戮机器便贴近到了我们身边,却仿佛对我们视而不见般从数米之外掠过,近两米长的矫健身体轻轻一扭,便摆着尾巴朝更深处游走了,似乎刚刚的靠近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要吓唬我们一下而已。
海底无法交谈,我和晓晓此刻却默契无比的一起转身,奋力朝着来时的浅海方向游去……
直到回到了距离游艇不远的那片最浅的珊瑚礁上方,我们两人才挣扎着抬起头来,吐出呼吸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真是好吓人啊,那么大一条鲨鱼,我以前只在海洋馆里见过呢!”晓晓小脸煞白地吐了吐小舌头,一手轻拍胸口道,“珊瑚花园那么美,我都忘了海里还有鲨鱼这种可怕的东西在呐……你说咱们潜水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我苦笑着答道:“其实按道理来说,鲨鱼主要的食物是鱼,极少攻击人的。全世界总共有500多种鲨鱼,其中有袭击人记录的不超过30种。过去近50年里,全世界共发生了鲨鱼袭击人类的事件2000多起,平均每年不到40起,每4个被袭击的人当中也仅有一人因此而丧生——这可比车祸死亡的概率要小太多了!”
晓晓笑了:“太叔哥哥,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也那么害怕?”
“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害不害怕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叹了口气,“原本就是因为有些害怕才查了这么多资料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在大海里坦然面对遇到的鲨鱼了,但真的碰见了,还是觉得有些害怕呀!”
“那……我们还潜不潜水了?”
“当然要潜啦!”开玩笑,老子我走南闯北,枪林弹雨都过来了,怎么可能被小小的鲨鱼给吓住?!更关键的是,要是不潜水,游艇不是白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