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阿莫拉比拿好鱼枪,准备跃入海中时,晓晓忽然捡起甲板上剩余的那支鱼枪,走上前来认真说道:“等一下,我也去。”
我顿时一脑袋黑线:“不行,打打杀杀的,你一个女孩子太危……”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上次两人间的对话,不由得有些赧颜,“额……我是说,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做危险事情的!什么故意引我们下去这种推测,明显可能性不高啦哈哈哈!没准对方真的只是意外路过,就算不是,偷偷摸摸过来也说明对方很心虚的,估计被我们手持鱼枪的凶狠样子吓一吓,也就仓皇逃跑啦!”
这番话说的我自己都不相信,而晓晓还没听我说完,已经在往身上背气瓶了:“就算女孩子在岸上手无缚鸡之力,在水下手握鱼枪,也是足够有威慑力的——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威慑力总比两个大,更何况,我小时候经常被爷爷带去靶场,枪法一定比你强的。”
眼看拦不住晓晓,我心急如焚,她却忽然指着前方水面之下停止下来的光团道:“看,对方已经摸到沉船边上了,咱们再不快点的话,一会儿可真的什么都剩不下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狂跳。之前我们通过潜水徒手打捞,仅仅获得了一些可能是从海员们身上掉落的零碎之物,那是因为我们不想冒着风险去开掘埋住船体的泥沙或是破坏船体。然而水下的这帮人若真豁出命去大肆打捞,晓晓这个 “什么都剩不下”的说法绝不是危言耸听!
按照斐济法律,已经正式完成申报并开始进行打捞的沉船属于个人财产,法律保护个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所以我一开始完全是抱着准备下水跟人拼命的架势去的,反正你们是贼,我这算是正当防卫!然而晓晓倔强的加入则让我不得不担心起来,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对她和阿莫拉比两人说道:“注意,一会儿都跟紧我。咱们有手持水下推进器,来去自如,所以一会儿先冲过去吓他们一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射击,毕竟即便是正当防卫,在异国他乡搞出伤残甚至是人命来,也是件麻烦事。不过若是看到同伴有危险,那么不要犹豫,立即开枪,一切以优先保证咱们的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其次才是沉船上的财物,明白了吗?!”
晓晓点头答应,阿莫拉比则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随即,三人一齐翻身入海,在水下推进器的强劲动力下向着沉船方向飞掠而去。
夜晚的海水有些微凉,让我烧到赤红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一个刚刚没能顾上思考的问题逐渐浮现,萦绕在我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对方的潜水员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下潜的?
今夜的月光很亮,周围如果有其他船只存在,即便为了隐蔽而没有打开夜间航灯我们也应该能借助月光看到。然而方才发现海底有光之后我便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在发现任何船的影子。
然而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我们的停靠位置距离沉船近在咫尺,又有着海底推进器的辅助,仅仅片刻,三人便来到了沉船近前。我们身上都带着探照灯,但并没有打开。反正身处海渊上方不用担心撞到珊瑚礁,不开灯有助于隐蔽身形,更何况前方不远处的海底,那道因为角度的关系而显得有些明晦不定的光柱就是我们最清晰的坐标。
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然而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紧迫感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我调整着推进器的角度缓缓靠近一旁的阿莫拉比,伸手在他气瓶上轻敲了两下,之后指了指身下漆黑一片的海沟方向,做出了下潜的手势。阿莫拉比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转身潜向更深处。从我的角度,能够隐约看见他潜到40多米深,几乎接近水肺潜水的深度极限后,开始转而向上,小心翼翼地顺着海底陡坡摸向沉船的方向。
我又靠近晓晓比划了几个手势,接着两人一左一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接近沉船,和阿莫拉比形成了三角形包围之势。然而直到此时,我才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似乎从我们下水以来,光柱所照亮的角度就没有发生过变化?!
但现在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到三人将那道明亮的光柱围在核心之后,我率先打亮了手中的探照灯!
瞬间,另外两道明亮的光柱也从晓晓和阿莫拉比的手中射出,照亮沉船前沙床上的一小块礁岩。在那里在那里,静静躺着一只手持式的潜水探照灯,那静止不动的光柱仿佛溺水者无神的眼眸,空洞的投向斜上方,照亮了我们头顶上那仿如天穹的海面的一小块。
我蓦然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踏入了一个圈套,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阿莫拉比和晓晓两人显然也惊觉不妥之处,立即开始用探照灯扫射沉船周围隐没在漆黑夜幕当中的礁岩缝隙,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在我们三人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得沉船背后的黑暗当中传来嘭的一声闷响。那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正是鱼枪里的压缩空气爆发开来,将锋利的短枪推动着喷出的声音!就在我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便感到大腿处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身体被巨大的冲力带动着向后退去,接着猛然一顿,又被缓缓向前拉扯。直到此时,痛彻骨髓的剧痛才从大腿上传来。
那一瞬间,我疼的几乎失去意识,死死咬紧牙关,这才没有让自己第一时间昏厥过去。剧痛让我在水下也不由自主地痛哼起来,水下呼吸器从口中滑落。这下,我不得不松开原本双手握着的水下推进器,笨拙地做出呼吸器寻回动作,这才使得自己不至于窒息而亡。
鱼枪这种武器,是专门为了捕捉海中的大型鱼类而设计的,因此在射出的短矛后面连接着长长地钢索。鱼儿被短矛射中后,矛尖后方的倒钩便会卡住骨肉,再无法逃脱,最终耗尽体力,被拉扯着钢索的渔夫捕获。
此时此刻,我便是那条被射中的鱼儿,只能一边徒劳的挣扎,一边被钢索缓缓拖向未知的黑暗当中,身不由己。
身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嘭嘭”闷响声,我知道,这是晓晓和阿莫拉比在用鱼枪还击。我试着去抓自己背后的鱼枪,但动作走样,没能成功,于是只好顺着腰间的安全索将刚刚脱手的探照灯拉扯过来,奋力举起照向黑暗,帮助两人照明。
在探照灯的光亮下,水中不时能看到一道道鱼枪射出后留下的气泡轨迹。不时有人隐藏在四周的黑暗当中开火,所幸,我们的对手虽然人数较多,但所使用的鱼枪都是单发的,而且准头似乎不怎么样,在晓晓和阿莫拉比两把连发鱼枪的凶猛火力下,一时竟有些被压制住了。
看着晓晓和阿莫拉比两人暴露在空旷水域之中,我心急如焚,虽然局面看上去是一边倒的,但鱼枪在水下的击发精度极高,只要有一发短矛打出刚刚戳穿我大腿的这种准头,恐怕今天我们三人便都要葬身于此了!
晓晓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偏转水下推进器,朝着一旁的礁岩峭壁上降落下去,阿莫拉比见状紧随其后。
“对,就是这样!”我在心里暗暗叫好。依照目前的局面,我们只有充分利用地形展开“巷战”,才有机会扳回一局。
我强忍着剧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手伸到背后,终于抓住了鱼枪的握柄!这时我已经快要被拉扯到沉船的阴影当中了,从理论上来讲这个距离我已经能够看到握着鱼枪的人了。但是由于海流的缘故,拉扯着我的钢索挨到沉船表面,发生了弯折,这样一来我和钢索那头的握枪者便不在同一条直线上了,视线被沉船所阻隔。我将探照灯放低,平握鱼枪对准沉船后方,心里默念道:“来吧!”
钢索越缩越短,当我被拉扯着越过沉船边缘时,我用完好的那条腿在船身上奋力一蹬,身体猛地荡开,然后左手举起探照灯,瞬间照亮了黑暗中两个穿着潜水服的人影,距离我只有不到十米!两人下意识地用手捂脸遮挡强光,我将鱼枪对准他们的方向,狠狠扣下了扳机!
“嘭!”闷响声仿佛死神夺命的号角,下一秒,短矛便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斜插在其中一名潜水员的小腹。探照灯的光柱下,我看到他痛苦地捂住被刺穿的部位,呼吸器从口中滑落,丝丝缕缕的血迹从伤口和嘴角同时晕散开来。
腿上传来的拉扯力道放松了些许,那种痛苦为之骤然一轻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挥拳欢呼起来。
“就是这样!”我欣喜暗想道。
对面的另外一名潜水员看到我还能够行动,有些慌乱,忙不迭扔开鱼枪的握柄,想要去捡同伴的鱼枪。
这个时候,连发鱼枪的优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我按下手中鱼枪上的机关,连接短矛的钢索齐根断开,另一根短矛被自动推入了发射槽。
就在我将鱼枪对准另外一名潜水员,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冷不丁瞥到一个苍灰色庞然大物的阴影从海沟深处升起。
那一刻,我仿佛身坠寒冰地狱,全身上下的血液为之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