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于人,主人家的勾心斗角不好参与,做奴才的,如果还有点良心,也只能藏着掖着且听风吟,这是本分。
郑姓门房和秦姓门房,看样子在周家的时日不短,资历应当也不浅,对上头那些事显然心知肚明,所以他们即便有心左右,也不能放赵宇林进入庄园,这也是本分。
主子吩咐了,下面的人就得照做。
但拦了没拦住,这就怨不得他们了,毕竟力有不逮与视而不见,是明晃晃的两个概念。
“路上遇见穿黑西服的,别露馅,,已经进来的人他们一般不管,但小心一点,有可能是二爷的人,他们有枪。”姓秦的家丁也提醒了一句。
“有劳。”
赵宇林道了一声谢,转身朝着郑姓家丁说的方向走去,这偌大的庄园,占地好几公顷,如若没人指路,他要找到周彩凤,还真得花一番功夫。
途中没有再遇波折,几次与穿黑西装的人擦肩而过,对方都没注意他,想来周家平时的来客也不少,估计这些黑衣人已经司空见惯了。
周彩凤确实在郑姓家丁所说的那栋房子里,见到情郎上门,周家千金喜不自胜,而后又有些羞恼。
“你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赵宇林问道。
周彩凤赶紧解释:“没有!你能来我非常开心。”
“那你这不太开心的表情?”赵宇林又问。
周彩凤怯怯道:“不知道你要来,我都没来得及打扮。”
这时候她穿得很随性,虽然不像孙乐灵那么清凉,但总归没有出门在外时打扮得光彩照人,素面朝天,没有妆容。
赵宇林笑了:“我又不是来找你谈生意,那么讲究干嘛?要不我等等你,你进去换身小西装或者礼服再出来?”
周彩凤词穷,眼眸低垂,心想这高冷的人果然都不太会说话,逗人也这么没水准,不过挺帅的。
“进来坐吧,外面人多。”
像棵含羞草似的忸怩半晌,周彩凤拉着赵宇林往屋里走,至于那句外面人多有几层意思,赵宇林不想多做推敲。
进了屋子,入眼是一片贼开阔贼宽敞的客厅,外围除了承重墙,大抵都是透光的落地窗,整个大厅给人的感觉就是俩字儿:亮堂。
让赵宇林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屋子里,却连半个佣人的影子都不见,只有周彩凤自己,和另外一个少年模样的男生。
“这是我弟弟。”
周彩凤把赵宇林带到那个男生旁边,招呼道:“弟弟,叫人。”
男生眉眼与周彩凤有六分相似,自然也很好看,不过不娘气,是个帅小伙,白白净净的,上学的年纪,在学校里大概是校草班草一类的。
帅小伙正在玩模拟游戏,拿着把手枪型感应器左挪右动,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问道:“叫姐夫还是叫哥?”
……
周彩凤抿着嘴,被问住了。
赵宇林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果茶,应道:“叫姐夫。”
周彩凤粉润唇瓣微微泛起涟漪,浅笑安然——她还以为一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呢,原来是两情相悦,真好。
“哦,姐夫好。”
玩射击游戏的男生显得神经更大条,淡定的边跳边说道:“以前那个徐浩明经常来找我姐,可我姐从来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刚刚你们进来,我姐牵你的手那叫一个心甘情愿,要不是我姐在这儿,我真想说她上赶着主动牵你,所以我一猜,你就是我内定的姐夫,天选之人。”
赵宇林嘴角一撇,算是笑了笑。
他是不太理解这些小孩子爱用的网络流行语,不过大概能引前明后,推出天选之人是什么意思。
“你的观察力不错。”赵宇林说道。
按照他的脾气,对第一次见的人向来不会太客气,甭管对方是谁,但他愿意对周彩凤的弟弟笑一笑,因为这孩子资质不错。
先前他和周彩凤进大厅的时候,这个男生明明紧盯着屏幕,精神明显处于十分投入的状态,一般人在这种状态下,都无暇顾及其他,而这个小男生,却能注意到他姐姐牵着赵宇林时的神态和动作细节,很难得。
习武之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来容易,其实真正的一心二用很难。
赵宇林观察了一会儿男生,后者正好在蹦来蹦去,几秒种后,他就有九成确定,这孩子根骨极好,是个练武的上等苗子。
“那当然,军训的时候,我可是最受教官青睐的,还几次邀请我去军队做侦察兵呢,不过家里人都不同意,没去成。”
男生说起自己的观察力来格外自信,依旧目不斜视看着大屏幕。
“想不想学武功?”赵宇林抛出橄榄枝。
按风老头的说法,他十六岁就已经出师了,那么自然便有收徒的资格,师门里几个年长的,除了师姐冷寒霜,师兄们都在外面收了有弟子,就他没有。
除了常年斗争在阴谋阳谋当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寻到合适的人选,而周彩凤的弟弟,他看着很是顺眼。
“学功夫?”
帅气小男生顿时来了兴趣,将玩到一半的游戏存档,扔掉手枪屁颠屁颠跑到赵宇林身边坐下,满怀期待道:“我姐说你的身手很厉害,姐夫,你是不知道,我姐都快把你夸成小说里的大侠了,单挑好几个牛高马大的壮汉,还能躲子弹,当然,后者我是不信的,但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教教我呗,姐夫?”
初次见面,小老弟一口一个姐夫倒是叫得很顺溜。
周彩凤在一旁笑容静谧地看着这和谐的画面,眉眼温和,宛如仕女图中走出的女子般楚楚动人,却并不觉得羞臊。
赵宇林出奇的话多了起来,说道:“我确实可以教你,念在你我关系特殊,拜师就免了,以后只有师徒之实无须师徒之名,但茶总要端一盏的。”
小男生鬼精鬼精的,说道:“姐夫,斟茶可以,你能不能先露一手让我瞧瞧,心里也好有个底嘛是不是?”
赵宇林虚眯着眼睛笑了,有心眼不是坏事,就怕学了一身本事让人坑死,是最憋屈的。
他从裤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那枚幸运钢镚儿,夹于食指中指间,扬腕,硬币脱手而出,只是一道倏忽闪过的银芒,顺着大门飞向屋子外面。
“去帮我把钢镚找回来,如果你能找到,说明我们确实有师徒的缘分,同时,你想考验我够不够格教你,我也借此试试你够不够格跟我学。”
飞刀绝技,是赵宇林自学成才的一样本事,以前经常被风老头打发出去摘果子,小时候个子矮又懒得爬树,便用石头往树上扔,扔的次数多了手法便熟稔了。
后来又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耍飞镖的古武传承者,得了几分指点,摸着石头过河竟然练出了自成一脉的飞刀术。
在战场上,他的飞刀并不常用,所以第六兵王的三大特点里没有关于飞刀的,但其实他的飞刀跟拳头、身法一样致命。
当然,他没有飞刀,通常是用硬币来代替的。
“哦,那我去找找看。”
周家小帅哥不晓得头一遭见面的姐夫葫芦里卖什么药,恍恍惚惚地走出大厅,到庭院里找那枚硬币。
找了很久,也不见回来。
周彩凤不禁犹疑,问道:“你是在逗我弟弟玩吧?”
赵宇林摇了摇头。
周彩凤望向大门外四处乱窜探寻的身影,神情惋惜:“看来你们的师徒缘分还没到。”
赵宇林从容道:“那倒未必。”
搜寻区域是固定的,硬币从沙发出笔直打出去,基本可以圈定一个范围,这范围说大其实不太大,关键在于要在树木草笼里找一枚小小的硬币,很需要费些周折。
“真的要他找到你才肯教他吗?”周彩凤好奇。
赵宇林想了想,尽量以温柔口吻说道:“找不到,教了也无益,浪费彼此大好的青春年华。”
“为什么呢?”周彩凤不太明白。
赵宇林回答道:“因为道理。”
“什么道理?”
“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通融的,唯独有一样,自己永远骗不了自己。但凡学习某个技能,资质最重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倘若你弟弟找到那枚硬币,那他就有资质,没找到当然就没有,就这么简单。”
素来不喜好讲太多的赵宇林,为了让周彩凤听懂,只好选择了较为冗长的阐述,然而周彩凤仍旧不明就里。
“这种方式做的定论会不会太武断了些?”
赵宇林微微叹息,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聊天,努力整理了一番思绪,又继续为强吻过自己的女子解惑,说道:“学一样事物需要的资质,说到底无非就是天赋和耐心,两者兼备才能走得长远,只拥有其中一样,当然只能走到半途就再无进步,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吧?”
“能。”
周彩凤臻首轻点,露出期许的眼神,等待他的下文。
赵宇林接着说道:“天赋,你弟弟已经有了,这点不用多做试探,我相信我的眼光,让他去找钢镚儿,其实就是看他有没有耐心。虽说天赋可以一定程度弥补懒惰的缺陷,肯努力也勤能补拙,但我收徒弟的要求比较苛刻。”
周彩凤又点点头,俏脸蓦然间变得十分乖巧,笑嘻嘻道:“我明白,你想要一个既聪明又踏实的徒弟,这样的话,我想你今天应该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