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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清君侧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7|字数:3086

  无论是白家长子还是皇族的太子,对白凰翡而言,都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自她记事起,父母双亡这件事便烙在脑海中。

  荆相如那句话一说出来,四王脸色皆是一变,就连随着白凰翡进来后便静静立在一旁的秋应良,也将目光瞥向女将军。

  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女将军哀凉地笑了笑,“六叔谬赞,我若是像父亲,还能活到今日吗?”

  众人见她这幅模样,心生不忍。荆尚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地许诺:“你放心,几位王叔必定为你血恨。”

  语毕,他目光幽幽地扫过了众人,义正言辞道:“上官谦与白奕……”

  他这几个字出口,又忍不住看了白凰翡一眼。见她脸上仍是哀凄模样,也不知道是太过伤心,还是本不在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上官谦与白奕谄媚惑上,致太子惨死,国祚崩乱。我等既为荆氏子孙,自当勤王保驾,诛杀逆臣,以清君侧。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未说话。

  白凰翡目光一偏,看向居在末位的荆痕,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

  见众人无异议,荆尚转身向白凰翡拱了拱手,道:“凰翡乃是太子骨血,自当秉承其遗志,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几个必定以你马首是瞻。”

  女将军闻言敛了脸上神色,站起身来,恭谨道:“凰翡一介武人,领兵打仗不在话下,政事上却是一窍不通,更是区区妇人。”她面上露出为难神色,苦思了半晌,看向末端的荆痕,“不如由八王叔代我行权,一则他常居帝王侧,对于宫中形势了如指掌,二则也可安定军心民意。”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荆痕倒是端坐不动,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不过看向白凰翡的眼中,担忧更盛。

  众人还在筹措言辞,荆相如先道:“在座五位叔叔,你却择了年纪最幼又无兵权的老八?”他缓缓地摇着手中羽扇,满面讥讽,“可见是妇人之见。”

  白凰翡倒也不恼,拱了拱手,仍是一副谦卑的态度:“不如六王叔代权?”

  荆相如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白凰翡的目光扫过余下三人,询问道:“三位王叔可想代权?”

  荆卿头一个摇头言不,片刻后,荆鼬也称自己不是那块料。唯有荆尚,还在蹙眉思量,看向荆痕的目光也有些狠毒。

  这里他年纪最长,所拥洛城兵马最多,粮草最足。白凰翡那句话未出口前,其余四王都以为此番起事,必定以他为首,而他自己也有了作为领头人的自觉。

  可如今一句话,就将这领导权力交给了最不惹眼的荆痕?

  “二王叔?”见他许久没反应,白凰翡唤了一声,弯腰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

  荆尚目光幽幽地转了一圈,终究是低了头,“凰翡既然如此说,我们岂敢有意义?王叔是担心老八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误了大事。”

  女将军心中冷笑,面上却道:“这不是还有四位叔叔相助吗?咱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信八王叔不会令人失望的。”她如此说着,目光悠然地扫了荆痕一眼,又道:“既然如此,各位叔叔有什么事便与八王叔商议,有了决定再通知凰翡即可。”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告辞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老八,这不会是你算计好的吧?”荆相如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在这之前,可只有你私下见过白凰翡。”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荆痕。

  后者云淡风轻地笑道:“几位兄长说笑了,小弟能有多少能耐和殿下谋事?想来是殿下初经大事,心中紊乱,小弟与她相识在前,所以能有几分信任罢了。”

  他站起身,分别朝几人揖礼,道:“民间常言长兄为父,这里二哥最长,小弟自然以你为首,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心。”

  荆尚脸上露出笑容,其余三人也都表态,愿意以他马首是瞻。他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坐,客气道:“既然你们如此厚爱,为兄便做这回主。眼下,来说说周详计划吧。”

  只说白凰翡头也不回地离了洛王宫,心情愉悦地回了北苑,这次倒是真的倒头就睡。直至夜色朦胧时方醒。

  一睁眼,见屋子里灯火魏巍,玉桌旁坐着白衣胜雪的荆痕。

  见她醒来,荆痕斟了一杯茶放在邻旁的位置上,神色漠然地问:“你为何如此恨我?”

  白凰翡行过去坐下,啜了口茶,满面无辜。“此言差矣,我让你代我行权,怎会是恨你?信任你还来不及呢!”

  扣着白玉杯的五指明显收紧,荆痕满面冷色地看着黄衫女子,眸中寒光阵阵,似乎想要将她脸上的笑意给凝住。可他越是看,那张暗淡蜡黄的脸上笑意就越深。

  女将军又喝了两口茶,笑的眉眼弯弯,坦然道:“荆尚卑鄙龌龊,荆相如空有点小聪明,荆鼬心狠手辣,与其让他们三人掌权,倒不如将权力交到你手里。”

  还有个乐王荆卿她提也没提,实在是因为这人太过憨厚老实,不成大器。

  荆痕抬起茶壶又给她续满一杯,冷冷道:“你明知我无实权,年纪又最小,不仅不能服众,反倒是会让二哥记恨。你躲在我身后,无论什么主意,他们都会以为是我撺掇的。”

  好一招祸水东引,好一个凰翡将军。

  白凰翡笑吟吟地啜着茶水,并不否认,也不打算承认。想起白日里荆尚的话,毫不掩饰鄙夷神色,“勤王保驾,清君侧?我以为四王齐聚,谋划的该是逼宫夺位的事,却不想一个个都是草包,倒是明白昭武先帝为何要择当今圣上为主了。”

  荆痕听她话中没把自己算在草包一列,不知该喜该忧?他二十岁便生出了反心,面上一直耽于玩乐,暗中却一直在谋划。从接到荆明正令他去离崖传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苦等了十五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三万红甲兵一死,白凰翡果然悲愤交加,连闯金殿这样的事都干出来了。罪魁祸首逃窜,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路追到了淮阳。红甲兵遗孀的刺杀,仇念的死,都只是一根导火索,尽头牵着的是二十五年前那桩陈年旧事。

  荆皇的顾忌,白奕的冷漠,都是埋在白凰翡心头的种子。那桩旧事就像是催化药,令那颗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然后开出仇恨的花。

  四王野心勃勃,不甘臣下,就连他们各自的庸碌,他都谋划的很好。所以直到他们聚在洛王宫中谋划大事时,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中。

  唯一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白凰翡的态度。她既不像是要报血仇的样子,却又甘愿听人摆布。好像他们此番起事,在她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随心所欲。

  他想起从仇念的出现到死亡,再到白凰翡真实身份揭晓,这个人的情绪似乎并无什么波动。若说她冷漠,秋拣梅性命垂危时,却向本该是敌人的自己低了头?

  荆痕发现,他是真的看不透白凰翡。无论是从前她统率三军时,还是眼下。这个女人就似雾里花水中月,分明在眼前,却并不真实。

  白凰翡任由荆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游走,怡然自乐地又啜完了一杯茶,懒懒地冲着门外说一声:“我饿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树影摇动,轻巧的脚步声慢吞吞地远去。

  荆痕敛起满眼的疑惑,正色道:“他们已经商议,四处兵马合为两处,同时向枫城进攻。届时,拓跋族也会趁机起兵。”

  白凰翡正抛着白玉杯子玩,手上动作一滞,那雕刻飞龙的玉杯直直地掉落在地,一声脆响,裂成了碎片四下溅散。细小的碎玉片跳上黄色裙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弹去。

  “与拓跋族合作,是谁的主意?”

  她声音平稳,却含了一丝没能忍耐住的怒火。

  见她终于不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荆痕的脸上反倒是有了笑意,并未将她的怒火放在心上。他果然想的没错,白家儿女,个个心里都装着荆国疆土。若单是谋反,不过是江山易主,终究还是荆国。

  可一旦拓跋族参与进来,整个性质便不一样了。

  他摇了摇头,表明了不愿实言相告。

  女将军眸光灼灼,一抹阴狠爬上蜡黄的脸颊,冷笑道:“如此卖国求荣之辈,也妄想执掌江山,可笑至极!”

  荆痕此刻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道:“古往今来有几个开明君主?那些昏聩君王不一样站在顶端位置?于他们而言,失去寸土并不打紧,要紧的是怎样才能得到那个至尊宝座。”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刺耳。”

  门外脚步声传来,白凰翡止了话题。不多时,红衫少年领着几个婢女入内,在桌上布开山珍海味,便又退了出去。

  荆痕也告辞离去。

  瞧着桌上丰富菜肴,白凰翡反而没什么胃口,拣着几个凉菜吃了便丢开去。又将玉檀春拿出来,在屋子里独酌了一会儿,冲着门外道:“明儿一早,你随我去怀璧山一趟。”

  外面片刻的窸窣后,又重新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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