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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内讧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8|字数:3102

  荆卿之所以给人憨厚的感觉,是因他一向不怎么计较。但与秋拣梅打起交道来,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心力来算计。他知道秋拣梅投诚是假,劝降是真,他的话只能听不能信,更不能传出去。

  思衬半晌,只道:“老八一向闲散惯了,不在意这些。”

  秋拣梅嗤笑一声,提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漫声道:“八王爷若但真只愿做个闲王,何苦跟着你们造这个反?还有什么事当今圣上不能给他的?”

  荆卿怔了怔,眼中露出一片茫然来。若说这尚在的几个兄弟中,唯有八贤王荆痕与皇帝关系最近最好,可他却是这场叛乱的牵头人。他的手中一没有兵力二没有财力,即便真的把荆明正推倒了,那把龙椅也轮不到他来坐。

  他图什么?

  若说他什么都不图,可整个事情是他挑起的。若说他有所图谋,从五王洛城齐聚时,他便没怎么发表意见,众人说什么都好,谁也没得罪,谁也没靠拢。

  唯一与他走得近的,只有白凰翡。

  这两人的态度……

  想到这里,乐王脸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人。

  “白凰翡的身世被瞒了二十几年,除了圣上与老将军、上官丞相,谁也不知道,可偏偏就让八王爷知道了?解兵权是圣上的主意,白凰翡淮阳之行是老将军一手促成,这一切巧合的离谱。而最重要的一点……”

  轻声软语的文弱公子眸中突然露出一丝冰凉来,目光定定地落在荆卿的脸上,“几位王爷陡然起事,前后短短半月的功夫,即便不让朝野沸腾,怎么着也该震上一震。王爷可听说,枫城因为这场叛乱而有什么异动吗?”

  荆卿怔了怔。搭在桌上的手一颤,朱黄的身影在阑珊灯火中有点凄凉。

  秋拣梅的话就像是一根线,将他心中的点点疑云串连起来。可他不敢相信,因为一旦相信了,在这盘生死棋局上,他们便会从执棋的那只手,变成他人棋盘上任人鱼肉的棋子。

  他几次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个音来。半晌后,慢吞吞地起身离去,一句话也没留下。

  待荆卿走后,秦文方进屋来,筹措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秋拣梅。

  一看到那泛黄的信封,秋拣梅的眉梢便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来,无任何迟疑地拆了信。一字一句看下去,嘴角漫上一丝儿无奈却又宠溺的笑意。

  秦文在他对面坐着,一双柳叶细眉纠成一团,满心满眼的不甘,却不好发作。

  秋公子看完了信,仔细收入怀中,便起身将桌上的茶具收拾了,一面道:“天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秦文愣了一下,问道:“你不写回信了?”

  秋拣梅将茶具递给她,含笑说道:“夫人嫌我啰嗦。”顿了一下,补充一句道:“左右相见在即,不急在这一两日。”

  秦文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追问道:“少夫人要来魔都?”

  秋拣梅缓缓地往内间行去,轻声答道:“不出五日,魔都战事便了,届时我往汉宇去。”

  秦文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可又觉着,既然公子如此说了,五日之后,这战火必灭。她目光沉沉地往那雕花窄门内望了一眼,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眸子里爬上了一丝不忍。

  呆站了半晌后,她才将那些不忍掩了个干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秋拣梅还未起床,便有人来敲他的门,说是二王有要事与他商议。

  文弱公子不急不躁地起身,穿戴整齐后,唤人来服侍着洗漱一番,才随着那人去。

  来叫他的是荆卿次子荆坷垃,此番起兵,这位乐王特意将自己长子留在乐城,也算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与那位只爱风花雪月的乐王不同,这位年方二八的少年将军心有满腔抱负。秋拣梅未费一兵一卒逼退了太子十万大军的事,令他对这个文弱公子肃然起敬,平日无事,也爱到这偏院来找他说说话。

  在秋拣梅面前,他一向健谈。可这次,他却十分安静,传达了父王的命令后,便静静地跟在秋拣梅身后,一言不发。

  倒是秋拣梅先问道:“可是凛风堡那边出事了?”

  荆坷垃浑身一震,张了张嘴,最后只道:“还是让父王告诉公子吧。”

  秋拣梅便不再多问。二人至前厅,厅上八仙桌旁坐着荆卿和荆相如,再无多的一人。见了礼坐下,荆卿也不与他客套,急急问道:“秋公子可知道,昨夜荆庭与白漓江到了凛风堡,接替太子成了十万兵马的统帅。”

  秋拣梅面露惊讶,“荆军不战而退已经影响了士气,若再临阵换帅,恐怕要不战而败了。”

  荆相如阴阴说道:“连秋公子都知道的道理,敌人还不知吗?但他们明知如此,还是这样做了,说明他们就快有大动作,这魔都数万百姓的性命,未必能制住他们了。秋公子既然自称谋士,能不能拿出个可行之策来?”

  秋拣梅并不深究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垂眉思量了片刻,方道:“二皇子不曾领过兵,不足为惧。倒是白漓江,他才在秋山郡打了胜战,有他在,必定能弥补临阵换帅带来的打击。”

  荆相如敲了敲身上的甲胄,冷笑道:“废话。”

  秋拣梅望了他一眼,皱眉道:“行军打战在下不懂,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将白漓江拿下,凭借魔都地利之便,十万大军也不畏惧。”

  荆相如还要讥讽几句,被荆卿抬手拦住。后者急的额头都是汗,倾身问道:“秋公子有了良策?”

  秋拣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转,缓缓地摇了摇头,歉然道:“还没有。”

  荆相如忽的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半个身子探到秋拣梅身前。一双眼灼灼地盯着面色苍白的文弱公子,狠声道:“无论你是敌是友,如今你的性命在我们手里。荆庭十万大军进攻之日,本王先宰了你祭旗,尔后领军杀敌。”

  那张脸实在俊的温柔,以至于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威胁力度大打折扣。

  秋拣梅将头微微地往后扬了扬,避开逼人的视线。苦笑道:“即便王爷摘了秋某项上人头,秋某也无能为力。若只是耍些阴谋手段,秋某倒还在行。”

  他特意将‘阴谋’二字咬重,以回应荆相如刚才的嘲讽。后者眼中仍是不减冷意,只是将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懒散地摇着那柄七彩羽扇,冷笑着道:“三哥,不如依小弟之言,趁白漓江还未在军中建立起威信,直接攻入凛风堡。”他撇了一眼秋拣梅,“小弟手下的兄弟,可没有一个怕战的。”

  荆卿知他不怕战,可就怕敌军有什么阴谋,因此一时拿不定主意。垂眉死了半晌,一时无言。

  秋拣梅只回了荆相如一个淡淡的笑容,便静静坐着不再言语。倒是坐在他左手上的荆坷垃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荆相如冷冽的目光刮过二人面庞,蹙眉问道:“贤侄嘀咕什么呢?”

  荆坷垃刚要说明,被秋拣梅抢先一步说道:“小世子在说,若能将白漓江约出来,设计擒他,必定能重创敌军。”

  一身银甲的少年将军惊诧地转头看了文弱公子一眼,见后者脸色平淡,眸中一片沉静。那些到嘴边的疑问,也就生生地噎了回去。

  初初听见秋拣梅的话,荆相如手上动作一滞,七彩羽毛扇搭在肩胄处,动作煞是好笑。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缓缓地摇动了羽扇,视线转向门边,漫声说道:“贤侄此计虽好,却是个行不通的上策。”

  荆坷垃不过问了秋拣梅一句关于魔都地利的话,哪里知道这是上策还是下策?荆相如面色虽没什么,话语中却有些不屑。他与这位王叔本就不熟,此刻被他如此一说,面色顿时红了起来。

  荆卿也道:“坷垃,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父亲此话,倒叫少年将军赌了口气,不甘心地说道:“怎么行不通?天下人都知道白漓江曾是公主殿下的副将,他对殿下一向言听计从,连秋公子都来投诚,焉知不能劝他来降?”

  荆相如瞥了秋拣梅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白漓江可是军人,天生一副硬骨头,怎么和秋公子相比?”

  秋拣梅低了低眉,脸上仍是一片平和。

  荆坷垃却将脸一板,义愤填膺地与自己的王叔较起真来,“六王叔此言差矣,军人生有傲骨不假,却都是一副忠肝义胆。白漓江曾随在公主殿下身侧,他若知道公主殿下所受委屈,自然会弃暗投明。”

  秋拣梅抬了抬眼,看向少年将军的眼中,竟有些不忍。

  荆相如听他如此说,表面的平和也维持不住,用冷冷的声音说道:“贤侄可别忘了,白漓江可刚刚击退了我们的盟友。”

  提及此处,荆坷垃更是冷下脸来,不屑道:“拓跋算什么东西?也配插手我们荆国的事?与他们同盟本是引狼入室之举,若换了我是白漓江,也必定会如他那般,必定先安边境,再平内乱。”

  荆相如阴阴地笑了起来,目光飘向了荆卿,“三哥可但真教出了个好儿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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