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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两难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8|字数:3191

  午时一过,绵绵细雨转成倾盆大雨。院中紫竹被压的四分五裂,秋公子那双平和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担忧。唤来青姑问道:“夫人临出门时可说了去何处?”

  青姑也正满面愁容,摊手道:“没说,也没吩咐中午不回来吃饭。”她转头看了看门外的雨,忧心忡忡地道:“这雨这么大,小姐许是在哪里避雨罢。”

  秋拣梅的担忧并未因她这句话而褪去,只是脸上未表现出来,笑笑道:“罢了,夫人那么大的人,想是会照顾自己的。”又望了望外头的雨水,只觉一阵疲惫感袭来,嘱咐道:“这两日气温有所下降,烦青姑给冬姨的屋子里添一盆炭火,她筋骨受了伤,受不得寒。”

  青姑笑道:“今儿一早,小姐便吩咐过。只是去年冬留存的那些银炭发潮了,才让小子去采购新炭,估计这会儿被雨阻了。”

  秋拣梅感激一笑,那倦意更盛,只道:“我去歇歇,若夫人回来,还让他们叫醒我。”

  青姑还未应话,门外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青姑,有吃的吗?”

  二人循声望去,出现在门边的白凰翡双眼惺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瞧她发丝凌乱,浑身上下无半点雨水的痕迹,显然不是才从外面回来的。

  秋拣梅面上一喜,近前两步将她迎了进去,问道:“夫人何时回来的?”

  白凰翡道:“睡了一阵,饿的厉害。”

  立在一旁的青姑瞧着二人满脸堆笑,闻言忙道:“菜都留着,我让他们煨在炉子上了,这就来。”说着,小跑着去了。”

  女将军择了把宽阔太师椅坐下,侧身将背靠着扶手,双脚自然而然地搭上另一侧的扶手。虚眯着眼,伸手揉了揉脖颈,龇牙道:“近来疏于操练,睡一睡就浑身酸疼。”

  秋拣梅行了过去,自然地替她捏了捏肩头。含笑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凰翡由着他在自己肩头动作,张开双臂舒了舒筋骨。神思略明,瞧了瞧门外的瓢泼大雨,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这雨也忒可恶了些。”

  青姑已经端了饭菜上来,搁在隔间的桌上。闻言笑道:“外头的菜农们可就盼着这阵雨下来,庄稼有了雨水滋润,才有个好收成。”

  秋拣梅停了手,白凰翡迫不及待地去吃饭,一边吃,一边道:“渡江一年四季都有水,朝廷前几年就明令开渠引水,时、哪里还愁庄稼没水?”

  青姑更笑:“小姐说的倒是轻松的很哩,便是将渡江水引到低洼处,也废了好些周折。听送菜来的刘妈说,朝廷开渠至他们村,每一户收了二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小半年的收入呢。”

  白凰翡闻言一怔,诧异道:“朝廷的水利工程,何时要向百姓收取银子了?”

  青姑抱着托盘倚在门边,嗤笑道:“小姐在外行军,可不管百姓的事。刘妈那个村子离国都近,算是富足的,这二两银子虽是他们心头肉,还出得起。他们邻村可就倒霉了,虽能混个饱足,家中崽儿上塾难。开渠引水虽为生计,却是要他们拿娃娃上学的银子换的。”

  她一边说着,索性在门槛上坐了下来,继续道:“为了这水渠,金水县还出了命案。一寡居的老汉儿,儿子当兵战死了,媳妇也随着跑了,留了个四岁的崽。爷孙两平日里就靠卖柴为生。官爷上门就讨二两银子,他哪里拿得出来,不给就又砸又抢。那老汉儿当场撞死了,尸体草草地就埋了,如今那崽儿也没人管,只靠着乡邻好心施舍点吃的。”

  “何时发生的事?”白凰翡皱着眉头追问道。

  “就前儿的事,刘妈今早送菜来说的。他们村有对夫妻老来丧子,商量着要去邻村把那可怜的崽收养过来,将来百年后也有个人送终。”青姑说到这里,叹息一声,眸光中露出些不忍来。“开渠引水是好事,可要老百姓挖心掏肉,这不是有违初心吗?小姐得空儿就和老爷子说说,将这一项银子给免了吧。”

  白凰翡听的认真,吃了一口汤,问道:“青姑,刘妈给了你多少银子?”

  青姑嘿嘿一笑,站起身指了指桌上那盅汤,眸中颇有几分狡黠,“倒也不多,就几朵木槿一兜干莲子没要钱。这不,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木槿莲子汤。”她探了探头,问道:“小姐,味道可好?”

  白凰翡眨巴了两下眼,看了看手里那碗汤,又往盅里瞧了瞧。抽了抽眼角,撇了撇站在门边的憨厚妇人,眉间蹙了一丝儿愁,转头看向靠窗看书的秋拣梅,问:“吃了东西不办事是不是不太好?”

  二人刚才的话,秋公子一字不落地听了。点了点头,尔后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以夫人的品性,这盅莲子汤也算不得什么。”

  白凰翡不自知地问:“我什么品性?”

  秋拣梅的目光慢慢地从书上移到白衣女子的脸上,神色有些为难,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讲。

  白凰翡被他看的不自在,罢了罢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思量片刻,同青姑道:“这事我知道了,会和爷爷说的。”

  青姑喜滋滋地福了福身,“老婆子代金水村谢过小姐。”

  女子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看向老仆的眼中多了些暖光,示意她撤了碗筷下去,自己吃茶漱口。

  秋拣梅问道:“夫人打算管这档子事?”

  白凰翡眸光悠悠地望着门外雨帘,捧着花盏,神色深沉地道:“青姑打小在白府伺候,从没为外头的人传过一句话。这次她能开口,想来那些‘父母官’是做的过分了。”她特意将‘父母官’三个字咬重,冷笑着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秋拣梅搁下书,缓步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后,细声道:“兴修水渠工程巨大,朝廷所拨的银两有限,向老百姓征收银子,也是国策。水渠百利而无一害,若因银子短缺而偷工减料,将来反倒成为灾难。朝廷连年征战,入不敷出。如今圣上又下令赋税减半,虽有四王的财物充入国库,库中仍是空虚。这笔银子若由国家拿出,倒也拿的出来。可银子拿出来后,再遇个什么紧急的事,朝廷便无银可拨了。”

  白凰翡皱了皱眉,一时无言可答。朝中的事她虽不怎么了解,但秋拣梅说的道理却懂。细想了好一会儿,她摊了摊手,枕着头靠在椅背上。面有无奈,道:“既是如此,若横加干涉,反倒是不利。”

  秋拣梅点头道:“此事我会与父相商议,寻个折中的法子。或以人头计,或以田亩计,各家所出不同,不至于令百姓衣食生忧。至于青姑说的,底下差役办事,可托太子殿下去查办。”

  白凰翡明白他的深意,没曾开口,算是默应了。

  她忽的又想起青姑的话来,眸中精光一闪,凉悠悠地看向了秋拣梅。视线接触到后者温和的眼眸时,才觉着自己反应过激,忙敛去眸中寒光,只是声音里的凉意却藏不住:“军士战死后,朝廷会酌情发放抚慰银。按照青姑的说法,依例,那老汉儿每月可领官银一两五百文,爷孙两个生计完全不是问题。为了二两银子寻死,还丢下了个四岁的娃娃,这不应该呀。”

  听她这么一说,秋拣梅也觉其中蹊跷。随即道:“许是其中另有缘由,待殿下此去金水督查,定能知道些原委。”

  白凰翡晃悠悠地晃着双脚,长眸圆睁盯着房梁发呆。秋拣梅有意让荆自影磨练不是什么坏事,可那是一条人命。太子殿下亲临,那些人还不团结起来沆瀣一气?

  秋拣梅让她想着,自己又折回原处去看书。将将翻了一页,白凰翡忽然道:“夫君可有兴趣出去走走?”

  “去金水村?”文弱公子头也不抬地问。

  白凰翡面露笑容,“知我着,秋公子也。”

  秋拣梅叹了口气,搁下书来抬眼看她,眉间隐忧担忧。

  白凰翡瞧了他一眼,不在意道:“若不方便,我自去也可。”

  “夫人着意插手此事,并非不可。只是圣上才发罪己诏书,这件事若闹将出来,形同雪上加霜。事关国本……”文弱公子字字句句都是小心谨慎,眸中似有流水潺潺。

  女将军敛袖吃了一盏茶,微蹙眉头,再次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起身离去。

  秋拣梅脸色霎时一白,强忍着心中不顺,低眉摩挲袖口的翠竹。

  门外脚步声很快消失,倾盆大雨敲着满院子的翠竹,敲的人心中生厌,愁绪无状。文弱公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冷气,眉宇一片清凉,低声苦笑。

  不过片刻,门外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秋拣梅回身望去,却是青姑托了姜茶进来,四下打量不见了白凰翡,便问:“小姐哪去了?”

  “给我吧。”秋拣梅起身接了托盘,缓步出去,沿着长廊至小书房。书房的门敞开着,屋子里不时传来响动声。他立身门前,瞧着坐在案后埋头看书的女子,勉强收拾了心情,敲了敲门,进去后将姜茶搁她手边,嘱咐道:“青姑熬了半日了,趁热喝吧。”

  白凰翡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端起姜茶吃了个干净,将碗放回托盘。秋拣梅回身看了一眼,眸中爬上些无奈,又折了回去,将托盘取走。

  女将军抬眼瞧了瞧那个缓步的身影,清凉的眸子里,染了些不舍。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身影消失,什么也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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