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啦——
正午暖风过境,树枝摇曳,一片叶子旋着飘摇,落在了空荡荡的庭院里,轻轻点在了老宅中庭的石雕前。
呼哧!
蓦然一股热浪推开,丑陋的石雕上迸射出一圈无形之力,瞬间就将那片叶搅碎无存。力量如涟漪绽开,从中庭扫荡过整座宅院,止于后院里女人睁开的一双眼。那双眼狐媚惑人,却顷刻变作诡异,眼中只有纯白: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红唇喃喃,女人无珠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那画面令她心悦。身边一炉香,椅上一蒲团,说罢轻轻阖眼,玉指法力凝聚,手诀捏动千变万化,浩然之力似慑乾坤。
嗡——
如梦似幻的钟声低沉厚重,这无中生有的幻听是那么真实,几乎传遍了整个小镇。学堂中的孩子不禁眺望窗外,小镇上的人们不由仰视天空:
镇上没有寺庙,更不会有听上去如此古老的钟。
嗡——
嗡——
……
钟响九声,真真切切,宾馆里某人微微蹙,绛红眼瞳一直映着江家老宅。他看到,九声钟鸣九重天,笼罩老宅的福泽光芒变换九次后竟是成了一道厚厚的阴霾,深浓弥漫,将老宅整个吞噬遮掩了起来。
“怎么回事?”司马晴同样目睹了一切,金色的眼瞳能看穿外事万物。虽然没有感觉到邪气,但光看就能确定那处有多么危险。
黔墨是最后一个过来窗前的,手里依然抱着他的炸鸡,毫无紧张感:“会不会是四眼田鸡被人家发现了?”
“……”
没人回答黔墨的问题,而黔墨也不在意。事实摆在眼前,对错稍后自然会揭晓。大约等到了傍晚,司马玹蔺和司马元严还是没有回来,也不曾传回半点消息,手机早就在信号外。
黔墨吃完外卖就睡了一觉,这会儿醒来的时候那红毛自然在欣赏“神曲”,只有司马晴一张脸紧紧绷着。
“司马玹蔺那么讨厌,你担心他干嘛?再说他也不弱,宅男又有元字一脉的雷光刃,那个妙言顶多弄残他们,弄不死的。”黔墨打着呵欠,只要出事的不是司马晴或者亲近的人,他都是觉得无所谓。
司马晴没太多表情,但对黔墨的说法也不是全盘否定:“我当然不是担心这个,我在想,就算妙言抓了他们,也没必要弄成这样。奇门九遁千变万化,那九声钟意味着妙言已经开启了九遁。这么大阵势,我总觉得背后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九遁开启,去踩点的两人没有回来,不管怎样,已经没必要再等下去。现在是酉时,酉时日入,黑白交替,乃是一天中阴阳之气混淆的混沌时刻。任何阵法咒术在这个时刻都最薄弱的。
“我们走!”司马晴做了决定,雷厉风行。黔墨提着包懒散的跟在后面,另一个人也还在听着音乐,直到老宅门口才收了耳机,紧了紧那双黑皮手套,似终于有了点干劲。
“如你所言,这地方确实不太干净。”绛红的眼几分玩味,眼前的老宅比先前远观时还要糟糕。
夕阳西下,凉意渐生,余晖中的江家老宅静谧而古老,仿佛时间长河中的见证者。但这只是普通人眼中的老宅。此时此刻,在司马晴几人眼中,老宅戾气冲天,遮云蔽日,尽管那混沌的界壁阻绝了邪气外泄,可凶地异象却难逃法眼。
奇门九遁有时也称九宫吉格,风水上是对住宅的庇佑,对宅主及子孙后代的福泽。然而世间万物皆有阴阳,有吉自然就有凶。奇门九遁用的好就是风水,若用在歪门邪道,那可就是九死一生的大凶之阵。
“妙言做到这种地步,显然宅子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说要多留两天才走,肯定还有什么事要做。”司马晴打量着老宅,此处俨然已经成了不祥之地,那妙言更是居心叵测,不知背后究竟对江家做了什么。
替天行道虽不是司马家本职,但也不能放任恶徒为非作歹。现在已经远不是阻止开发阴山那么简单了,无论如何都要揪出黄大仙和妙言的来头!
司马晴眸光一沉,她可不像司马玹蔺喜欢做些麻烦事,既然迟早要硬碰,也没必要踩什么点,直接大摇大摆从正门走就是。
“天地乾坤,大道独行,唯我命从,开!”几句真言,手诀契合,掌中灵力击向大门一刻,那混沌的界壁就如凝胶般软化,好似滴入油水中的洗涤剂,溶解般在混沌中化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圈。
“先等等。”
司马晴正要进去,却被多恶鬼王拦住,便见他掌中凝了一簇冥火,轻轻一吹就晃悠悠飘了进去,之后再没动静。可那张丽颜上的反应,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九遁者,乃天、地、人、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和鬼遁,九遁皆有所长,可谓面面俱到,且排布千变万化。而九神中独太常神五行化煞。太常者,五行之化气也,五体相合,共性不常,与吉门并则吉,同凶门立则凶。”
“哼。”司马晴冷冷,“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
“我这苦差,自然都是知道一些的。”红毛脸上也没个表情,不知道是自谦还是得意,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黔墨早就给听晕了。
“你们能不能别背书了,现在给个实在话,到底进不进去?”
而红毛又给他来了一大堆听不懂的东西:“休门合天辅、六辛,下临地盘九天于乾宫,为鬼遁。或女门合太阴而下临地盘丁奇,或生门合九地而下临……”
“啊啊啊,够了,烦死了!你是不是故意的?”黔墨头都要炸了,便见多恶鬼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进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待会儿我会亲自处理你的三魂七魄。”
“你!”黔墨和他杠上,怎料司马晴已经一头钻进去了。
“小晴?”黔墨立马跟了过去,这女人怎么比自己还冲动,怎料转头就是傻了眼。他也就比司马晴慢了半秒钟,却此刻老宅里空无一人。
“小晴,你在哪儿?”黔墨心急如焚,宅子里恶臭冲天,根本嗅不到丝毫其他的气息。
“啧!”黔墨咬牙切齿,宅子里术法强的可怕,心念传音也受到了干扰。虽然他之前没有来过老宅,但眼前一切都跟水镜所见相同。只是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宅子里却照不到半点余晖,就好似另一个空间,光线幽暗,邪气呼啸,到处都是黑雾在流窜,四面八方全是恶臭,气味浓到连他都无法找出邪气的中心。
“藏起来了么……”黔墨揣测着,脚下步步为营,眼中早已经亮起了幽绿的光。他是犬神,也是邪兽祸斗,再强的邪气对他来说都不足为患。
只是,小晴怎么办?
黔墨进了前廊,往宅子深处行进,然而这长廊竟没有尽头,不知走了多久都还在前院里。想要折返,却退路早已经成了回路。
此时此刻,之前红毛说的关于九遁的话一直在黔墨脑海里打转。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平时就应该勤奋些。如果多背背书,眼下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了?
“呵呵,哈哈哈……”黔墨不禁失笑,“我怎么会想这些事,真是白痴。管他九遁八遁,直接都给破掉不就完了?”
一瞬间,那幽绿的眼瞳铮亮如刀,青年周身散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不料四周的邪气像是鼓噪高昂,齐齐朝这边汇聚,在他身边萦绕不退,成了偌大的一股风柱!
邪气旋风的中心,黔墨能听见诡异的声音,像是孤魂的嚎哭,又像阴兵的战角,这是……
“共鸣?”黔墨些许诧异,有点吃惊的看着双手。他能清楚感觉到周围邪气的震动,而这震动确实同自身所发出的力量产生了某种联系。他本源是邪兽,力量自然是同邪气关系匪浅,此刻虽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但这样的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快,反倒是觉得……
妙极了!
“嘻,正好省点力气!”黔墨咧嘴一笑,自势渐收,以操控周围的邪气来替代自身的力量。唤出骨刃的一刻,原本腥红的刀身此刻色泽深沉,邪气的黑雾萦绕不褪,加持在刀刃上的力量厚重无比,就连卧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哈哈,有点意思。”黔墨笑道,却对自己的兴奋毫无觉察,殊不知自己的一双眼此刻已经染作了全黑。
幽暗诡谲的庭院里力量鼓噪,腥红的骨刀势如雷霆万钧,斩四面破八方,刃光剑气锐不可当,所及之处空气错段,黒焰烈烈,顷刻间整个庭院震动强烈!
隆隆隆——
脚下的地面在龟裂,周围的景象在崩裂,破碎的空间尽成虚无混沌,然而黔墨这才知道,空间残片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庞然大物。似高峰,似海啸,身躯仿若屏障阻碍,竟是一眼望不见头!
“吼吼!”
乌鳞白毛,咆哮震天,那大物不过微微一动,就让黔墨脚下站不稳支撑,却他刃握手中,蹬地而起,如一道黑亮的锋芒直冲混沌天际:
“老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