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梁言自言自语。
“啊?”
梁言突然抬首,死死盯着苏沉央。苏沉央竟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几步。
不对......
“一个能做出密室之人,如何会犯这般显而易见的差误?”梁言喃喃而语:“西门真恐怕不是凶手!”
一番话,令苏沉央摸不着头脑。
“倘若不是西门真,那又会是谁?”
“别忘了,全金德虽是受伤,却不致命,不可排除凶手为摆脱嫌疑而使出苦肉之计的可能!”梁言直勾勾看向全金德房内的大开之窗,道。
苏沉央见梁言居然还在怀疑全金德,径自生起了闷气:“梁言,你为何总是怀疑他?你又有何证据?全金德此人忠厚良善,饶是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不要提杀人了!未料你居然是这般感情用事之人!”说完,拂过衣袖,便要离开。
“傻丫头,你去哪?”梁言却慌神,一把拽住苏沉央的衣袖,奈何一瞬,便被挣脱。
“不论如何,全金德亦与我......”苏沉央神色黯然,一顿:“有婚约,如今他受伤,我理应前去照料。”话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晟发觉到梁言的不对劲,上前关切道:“梁言,你没事吧?”
“无碍。”
梁言不敢去看苏沉央愤然离去的背影,亦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冲动深感不解。若是往日,他怎会犯如此大错?可,一想到傻丫头竟被逼迫,有了婚约,梁言便觉有何物滞留于胸口,如何也沉不下去。
方才还同梁言吵嘴的苏沉央,一副原本委屈之相,却猛然变了,唇角略带一丝得意。
却见她几步便狡黠地闪至一处假山后,微扬颈首。
“这里可是膳清苑,少鬼鬼祟祟的。那梁言狡猾得很,若是被他察觉,得不偿失!”
再无平日的唯诺痴傻,俨然尽是冰冷厉色。
“圣女恕罪,是在下唐突了!”黑衣人音色略显沙哑,猛然下跪道。
苏沉央微抬眼眸,漫不经心地示意黑衣人起身,道:“究竟是何事,竟让你这般冒险?”
“回圣女大人,时机到了。”
一甩衣袖,苏沉央冷冷一笑:“我已知晓,回去赴命吧!”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便悄然不见了踪影。
众人皆意识到膳清苑之命案非同小可,梁言与欧阳晟为尽快查清真相,便分头行动。由欧阳晟入牢审问西门真,梁言则前往尸房,寻求新的线索。
大牢内,西门真自是一阵鬼哭狼嚎,令狱卒纷纷抓耳挠腮,恨不得当即便将他提出来用刑。
不多时,欧阳晟前来,西门真一眼看出他于一众捕快中颇有威望,忙提高了嗓音,大呼。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欧阳晟见状,只道是西门真为了遮掩罪行而装疯卖傻,冷冷道:“西门真,你可知为何会置身于此处?”
“小人不知啊!今夜当真是喝醉了,诸位大人离开小人房间后,小人便睡下了。不过,中途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小人以为是大人们又有何事盘查于我,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忙上前开门,岂料......那房门刚被打开,小人便被打晕了,之后发生了何事,小人一概不知!甚至于,连何时来到这大牢都毫不知情!”西门真喊着,情急之下,竟涕泪俱下,肮脏不堪。
欧阳晟转身看向一捕快,那人忙俯身道:“回欧阳大人,西门真所言不虚,在下前往捉拿他时,他昏迷不醒,而颈后亦有淤青。”
西门真闻之,大喜:“大人,您瞧,我说的没错吧!”
“哼,伤口虽有,却也可能是苦肉之计,但说你被人打昏之前可有人为你作证,你一直待在房内,从未出去过?”欧阳晟对待西门真之言,慎之又慎。
“这......”西门真不由得偃了气焰:“房内只余我一人,并无旁人啊。”
欧阳晟厉声喝道:“既然无凭无据,在本案侦破之前,刑部便暂且将你收监!”
西门真面无好色,呆怔着瘫坐牢内,没了声响。
尸房内,梁君、木寸更与方英之尸首并排列于其中,梁言则徘徊房内,细细打量着每一具尸首。
梁君乃中毒身亡,此事毋庸置疑,而观察之下,梁言发觉,他竟是惯用左手之人,而毒便沾染在梁君的左手手指之上。常人皆是惯用右手,凶手能做到无误下毒,定然是熟稔梁君用膳的习惯。
想来,这膳清苑中,有何人与梁君接触最多?亦或是,经常目睹梁君用膳......
梁言不由一惊!
而丫鬟小红曾经说过,方英与木寸皆喜好于房内用膳,西门真则嗜酒如命,鲜少用膳。反倒是全金德同梁君,皆顿顿前往膳食苑用膳,既是如此,全金德定然知晓梁君惯用左手!
豁然开朗后,梁言赶忙行至木寸更尸首前。
之前在院内草草看了一遍,只道是木寸更在被灼烧之前,曾被人用布包裹了双目,却未发觉,木寸更虽尸身烧毁严重,若仔细留意,他两边的衣袖竟有被缝起的痕迹。
被遮的双目,缝起的衣袖,凌乱的床榻......烛架便在床前。
看来是这样了!
凶手定是先在门口的膳食中下迷药,待木寸更用膳过后,昏迷不醒。凶手再潜入房内,将木寸更双目绑住,衣袖缝合,烛架置于床前。待一切就绪之后,便离去,只等木寸更自己醒来,慌乱中弄乱床榻,踢倒烛架。
因此,哪怕凶手不在场,木寸更亦是必死无疑。难怪凶手得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离开房内,以致于在案发时丝毫不会露出破绽。
梁言自木寸更身上无法断然认定全金德便是凶手,心事重重走向方英的尸首。
方英虽为溺死,然梁言却在她的脖颈间寻到了一处细微整齐的伤痕,能做到这般,定是利刃所伤。加之,这伤痕血渍呈现鲜红色泽,因此断定,这乃是方英生前所受之伤。想必是挣扎之间,凶手误伤了方英。
可方英落水的房内并无匕首的踪影,在凶手身上的可能性极大。
然而,令梁言十分介意的是,他探查方英房间时,竟发觉其中有炭灰痕迹。炭灰显而易见是木寸更房内的,当时方英只是在门口便吓得不轻,更是未踏入房内半步,又如何沾染了炭灰?
梁言料定,那炭灰定是凶手留下的,只是不知在他们问完方英之后,又有何人去见了她?
一夜之间,三条人命。
梁言探寻着,却因过于疲惫,突觉头疼,不得已出了尸房。
破晓出,膳清苑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梁言更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早早便出了房门,却刚好碰到苏沉央搀扶着全金德在院中休憩。
之前在全尚书府上,全金德对苏沉央还是一副垂青之相。与现今,全金德看向苏沉央,犹如死水般的平静,令梁言生疑。
苏沉央瞧见梁言,却看似还在生他的气,只一眼,便扭过头去不予理睬,甚至一改淡然之色,竟冲着全金德柔声细语起来。
“全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全金德一怔,继而便恢复了:“金德没事,多谢苏小姐关切。”
目光轻瞄间,苏沉央猛然瞥见全金德腰际竟有一只甚是精致的锦囊。在她眼中,全金德甚是木讷,居然有这等锦囊,简直是稀罕事!正猜想着是哪位姑娘相赠,苏沉央的手便忍不住往全金德的腰际探去。
全金德发觉到苏沉央的动作,脸色大变,一把夺回了锦囊,还不忘愤慨般瞪了她一眼。
苏沉央深觉委屈:“不就是锦囊嘛!我看看也不可以?”
“不行!”全金德气极,挣脱了苏沉央搀扶他的手,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徒留苏沉央呆愣在原地,亦不知全金德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要说,全金德还从未如此过。
梁言见状,本欲上前,却又退了回来。
既然那二人已有了婚约,自己作为外人,还是少插手为妙。毕竟,单单是这几桩命案便已然令他焦头烂额了。
欧阳晟从刑部大牢归来,将西门真的供述告知了梁言,梁言亦将自己所得的线索和盘说出。
“究竟是西门真,还是全金德呢?”欧阳晟将手放于耳边摩挲着。
不知不觉,被全金德一顿埋怨拒绝的苏沉央,竟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
“五个膳夫,三人遇害,只剩下了全公子和西门真,唉!”
未料,一句看似无心之言,却令梁言茅塞顿开。
“暂不论那二人中谁是凶手,为何单单剩下了全金德和西门真,莫非他二人与三名死者有不同之处?”梁言道:“其中定有关联!看来,是时候向尚食大人请教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