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塘县府衙大牢内。
“这便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公冶不修于阴暗潮湿的牢内徘徊,时不时看向席地而坐,面容淡然的梁言:“若知你此行直奔牢狱而来,我才不听你的!”
的确,想他堂堂云国一国之君,如何受过这般委屈?恐怕历代帝王做过大牢的也唯有公冶不修了。
“这让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公冶不修见自己这番许久,梁言都仿似充耳不闻,不禁赌气般上前踹了他一脚:“喂,你就不能想个法子!”
梁言吃痛,轻啧一声,瞪向公冶不修,却见月光渗入牢房,径直照在他脸上,越发明艳。
这家伙,怎得生出这副容貌来,恍惚之间,倒有几分像极了玉无心。
见梁言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还默不作声,公冶不修浑身一颤,赶忙双臂抱肩,躲至一旁,怯生生道:“你,你在看什么,你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梁言方察觉到不妥之处,赶忙将目光从眼前人身上挪开:“没,只是之前未有留意你,方才一看竟颇像我要找的人。”
“哦?”公冶不修心生疑惑,梁言在此,定是同他一样,寻玉无心来的。没想到,那玉无心竟同自己长得颇像。
二人谈话间,却见一狱卒前来,凶神恶煞般敲了敲牢房的木楞,叫嚷道:“吵什么吵!”接着冲身后几个狱卒挥挥手,几人入内,将梁言和公冶不修押解着出了牢房。
公冶不修见此仗势吓得不轻,忙小声问道:“梁言,这是......要作何?莫非渠国不必升堂审讯便要执刑?”他一时口误,却因慌乱完全未有察觉到。
梁言目光一冷,敏锐捕捉到“渠国”字眼,既然他不是渠国人,又是玉姓,想必同玉无心脱不了干系,也是个云国奸细!但他虽已心如明镜,却将此心情掩藏于眼底,没有丝毫破绽。
“不必惊慌,此去便是要升堂,我倒要看看这张氏夫人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府衙大堂之内,两侧站着手持朝杖的官兵,大堂外皆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堂中跪着衣衫素旧的阿容,神容凄苦。大堂上座一身着官服之人,但见他虽颇有些年纪,但细细看去,仍能猜出他年轻时定是貌莹寒玉,凝神秋水的丰伟男子。一侧从前往后分别是师爷、仵作等人。
少时,梁言与公冶不修被狱卒押解上来,扫视一周,然二人却并无下跪之意。
“大胆,见到大人还不下跪!”身后的狱卒大喝一声。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那只有在二十一世纪才管用!
梁言于心里自我安慰道,继而目露怨色,缓缓跪倒在地上。
方才心中还在暗喜的公冶不修随之一愣,梁言,当真是朕看错你了!
狱卒见公冶不修还是一副踌躇不动之态,用力一推,公冶不修踉跄几步,终是倒在地上,垂下头去。
想我堂堂云国皇上,如今竟落得这番田地。
堂上之人见诸事皆已备好,手持惊堂木往案上猛然一拍,道:“升堂!”
“威武......”
“张氏,堂下可是你口中杀害张强之人?”
阿容闻声一惊,瞄了梁言和公冶不修一眼,接着轻抹了下眼角之泪,抖着嗓子道:“回大人,正是他们。”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二人昨夜只不过在你家借住一晚,怎会成了杀你相公的凶手!”公冶不修大惊,未料如此,道。
堂上大人大喝:“此在公堂之上,切莫喧哗,违令不听者,杖责二十。”
闻言,公冶不修才忍气吞声,不再答语。
“张氏,你且将昨夜之事细细道来。”
阿容微微颔首,轻声道:“昨儿还未入夜,这二人便来到我家,说是赶路的外乡人,因着县上没有客栈,便要在此歇脚一夜。本来相公他见他们此行蹊跷,不愿收留他们,可民妇不忍他们流落在外,便说服了相公。可是,民妇万万没想到,半夜他们居然起了歹心。约有二更时,民妇正欲起身如厕,却听见屋外有一丝动静,便起身查看,竟是他们在屋外放火,妄图害死我们。那时火势已大,相公为保我性命,便情急之中将我推出房门,而他却逃脱不及,竟被活活烧死!民妇命大,逃过此劫,可怜了相公......”话毕,阿容似是再也承受不住,梨花带雨般落起泪来。
大人点头,看向一旁仵作:“张强的尸首你可已查验仔细?”
仵作闻言,恭恭敬敬上前,道:“回大人,已查验仔细,张强的确是被火灼烧而死,但尸首较为完整,其余并无怪异之处,当真如张氏所言,是被活活烧死的。”
“既已如此,”大人瞪向梁言和公冶不修:“你二人还有何话可说!”
公冶不修面生忧色,暗自心道,不论梁言要耍什么花招,倘若一会儿此罪定下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在这小小覃塘县的府衙也同样破败,几个捕快,想必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梁言抱拳,道:“大人,草民有话要问张氏。”
“说。”
“张氏,你说你起夜之时,张大哥可还活着?”梁言不卑不吭,缓缓问道。
阿容一惊,目光躲闪,大声道:“你这是问的什么话,我相公他那时自然活得好好的,若非如此,我又怎得逃出生天?要不是你们放火,他也不至于同我阴阳相隔。”
“草民明白了,”梁言轻笑,又看向仵作:“敢问仵作大人,死者张强口中可有草灰?”
仵作一怔,犹豫片刻,方道:“这,这我的确没有留意。”
堂上大人面上微愠,猛敲惊堂木,厉声喝道:“来人,将张强的尸首抬上堂来!”
不多时,几个官兵便合力将尸首搬至大堂,阿容见状,一时情难自已,正欲扑向尸首,却被一旁的捕快拦住。接着,大人朝仵作使了个眼色,仵作颤巍巍上前,掀开尸布,细细查探。
半晌,仵作方才佝偻着身子费力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