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黑甜一觉,睡的神清气爽,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春梦,也许有,醒来后就忘了也说不定,据说很多春梦都是了无痕迹的嘛。
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服,也无非就是白衬衫西裤黑皮鞋。相对所谓的休闲,这就算正式了。
昨晚真没有吃什么东西,光喝酒了,起来就饿得慌。下去找了一家熟悉的小吃铺,吃了两笼包子,几个茶叶蛋,又喝了一大碗粥。
肚子的饱足直接影响了唐浩的情绪,现在他感觉舒坦的很想像猪一样哼哼两声,难怪老人们总说人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呢?
到了医院电梯也不乘坐电梯,走楼梯顺便消食。到了医生办公室护士站转了一圈,大伙照例又聊了一下昨晚的事,但上班时间,尤其是早上,都忙得团团转,很快就各自干工作去了。
唐浩打了一壶开水,沏了一杯花茶,却不喝,他喜欢喝凉茶。今天没有排坐诊,顺手拿起桌上的病例,准备去查一圈房。
病人不多,他边走边看,因为刚上班,他也就是溜达一圈看看情况,夜班的老王没等他就走了,看来确实也没啥事。
豆豆蹦蹦跳跳小兔子样跳过来,拍了他一下,唐医生正式上班啦?唐浩看见她就开心,说昨晚没事吧,睡的怎么样?
看她手里抱着的药,顺口问这是哪个病人的?豆豆鬼鬼祟祟的把他拉到楼梯门里,说有个很奇怪的病人,是个老太太,啥病也没有其实,就是有点魔怔了好像。
她把药单子给他看,都是一些健脾顺气调理胃肠的。“怎么回事?”唐浩问,这个情况倒有点意外。
屁事没有来医院“养病”调养的人是有,除了偶尔几个极度怕死的有钱人外,就是官员了。
对于他们来说,医院在某种意义或某些时候其实算是个好地方。首先说如果真有病,只要不是那么严重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院养病。
普通人养病就是养病,官员们可不一样,尤其是到了一定级别的官员。首先这是个收礼的好机会,而且基本名正言顺,虽然是不允许的,但毕竟人之常情,情之常事。
谁要是不开眼的连这点小事都咬住不放,那这个人就别想在官场混了,没有人情味儿就没有朋友,没有朋友的人在官场蹦跶几天?
要做文章也要做在别的地方,在医院这种肃穆的地方,大家都只能做好人。就算是平时都得你死我活的对头,也会假惺惺的来表示一下关心。
而且慰问的意思还肯定不比别人少,官员跟老百姓完全是两类不同的人,大家虽然生活在一个地球,却是两个世界。
这点钱当然是小意思,关键的问题是谁来送,什么时候来送,送了多少?为什么要送?还有哪些人没有来送,为什么没来送?
所以在病床上修养的很多领导同志并不能静心修养,还是要费心劳神的。
这是真有病的。还有一种情况是根本没病或者根本不需要住院的,他们的目的性就比较强了,比如躲避一些无妄之灾,因为官场时不时总会发生一些地震。
尤其是上面有了人事变动,站在下面却看不明白的,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暂时回避,随便找个借口就住了院,至于多严重,那就不需要医生诊断了,自己就可以掌握。
等到大局已定,情势明朗,知道自己的屁股该坐哪一边的时候,无论多顽固的病症,都会悄然痊愈。
所以虽然中医科理论上住院病人较少,事实“生意”一直还挺火的。
像这个老太太,看病历已经快八十的人,是为什么来无病养病的呢?
“走,去看看。”唐浩用手里的病例敲了豆豆的小脑袋一下“前面带路!”
这是一间普通病房,有三个病床,其中两个空着,可能是办了住院,每天来治疗一下,晚上就回家去了。
最里面病床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老太太,床边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看穿着似乎是农村来的,正在削一只大苹果。
见到两人忙站起身来,床上的老太太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头也没动一下。
豆豆把药放下,交代那个妇女如何服用。那妇女皱着眉头说:“我妈她不肯吃啊,吃了就偷偷吐,说她没病。”
豆豆双手扶着床,弯腰看老人:“老太太,你咋这么不听话呢!昨天不是答应我说要吃的么?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老太太蠕动着干瘪的嘴唇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山西口音,豆豆听不懂,回头看女人。女人有点尴尬的笑着解释:她说是药三分毒。
唐浩忍不住乐了,这老太太还挺有意思,有人说人老了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这老太太显然就是,难怪豆豆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跟她说话。
看这样子好像是跟家里人治气呢,但唐浩还是发现老人眉间隐晦的一点疑惧,他无意中动用了一点相术,其实不要说他,就算是街头算命的也能轻易就瞧出来。
一般来说,唐浩是不会轻易用相人之术的,所谓无事不相。但在工作中却在很多时候不可避免的需要相术。
严格的说,相术跟中医有一部分是相通的。中医祝由科就是借由相术来观察和引导病人,通过对病人的言语,神态,经历,甚至家境,亲人的一些动态来了解病情。
了解病情由来,才能对症下药,外病外治,心病心医。这其实就是古老的中医心理治疗学。(类似今日心理疏导疗法)
很多人迷恋西方的心理治疗,认为那是科学的方式,却不知我们的老祖宗在千百年前就已经运用自如了。
《古今医统》曰:“望闻问切四字,诚为医之纲领。对于这四个字,很多现代人其实并不了解,以为所谓的医术通神就是切脉。
其实不然,最神的不是切脉,而是观相。“《难经》第六十一难曰:曰:经言,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
所谓观五色就是观察患者的神色,唐浩知道很多老人,尤其是单身老人,跟自己的儿女亲人交流的机会很少,因为儿女都会忙着自己的事情,管好老人的温饱便万事大吉了。
偶尔见面,若是老人想要聊聊天,便都会不耐烦起来,认为老人家有什么正经事?还不是鸡毛蒜皮?有的根本不听,有的则是左耳进右耳出。
时间久了,自然会让老人失望,老人家一辈子养儿育女,图的就是个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结果现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有很多骗子,推销一些古玩玉器,金币银器,甚至各类保健神药的,就专找这些独居或独身的老人下手。
一个个大娘大爷爷爷奶奶叫的一个亲热,一天几个电话,殷勤的那个甜蜜,寂寞的老人对于这种问候是没有抗拒力的。
所以很多时候老人家其实并不糊涂,他们愿意花大价钱买这些东西,一半是可能是相信这些是值钱的,一大半倒可能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份关心和呵护,哪怕这都是假的。
我们听到这样的事后往往都觉得老人们傻的可笑,却不会去深入的思考一下这个其实很严肃的社会问题。
可是有谁会耐心的坐下来,好好的跟老人家们聊聊天,谈谈心,听听老人们的“废话”呢?
唐浩坐在老太太床边,跟一个家里晚辈一样拿起床头桌上削了一半的苹果,一边削着,一边跟老人拉话。
熊哥的原籍就是山西人,他家的老爷子老太太满口山西话,唐浩是个聪明伶俐的,去了几次就能听懂了,有时候还会说几句不伦不类的山西普通话,逗得老头子把假牙都笑出来了。
刚才那句话豆豆不懂,他可听得明白清楚。
“老太太哎!”唐浩说:“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吃个苹果吧?”说着吧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老太太伸手接过去,拿在手里却不吃。
“咦呀!”唐浩夸张的指着老太太手上的一副玉镯惊呼起来:“这怕是个翡翠吧?这么一个镯子值老鼻子钱了吧?”
老太太伸手展示了一下,明显有点得意的欢喜:“奥!”这是山西老人的口头语,尤其是老太太。
这一声表达的意思很多,就看用在什么语境里,在这里就是“嗯。”的意思。
“做姑娘时候他爷爷给买的,戴了几十年了,说是花了九个现大洋呢!”老太太伸出一只手,勾起手指做出个9.
听得豆豆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话说这就快七十年前的事儿了吧?她可没兴趣在这里听老太太道古,说唐医生你瞧着吧,我得给3床配药去了,说罢一溜小跑不见踪影。
唐浩却做出很好奇的样子:“哎呀,9块大洋,在那时候可值钱了吧?”老太太又奥了一声,意思同上。说那时候死鬼他爷爷在人家柜上做学徒,一年干好了掌柜的才赏个两块大洋。
唐浩打趣说老太太咱们省电视台有个鉴宝的节目,要不您老也把镯子拿上去让专家们鉴定一下,可能值个几百万呢?
一旁老太太的女儿笑着说老太太可舍不得卖,早就跟我们交代下啦,以后要带到那边去呢,说是要没了见了我爸不好交代。
老太太脸上的忧惧一闪而过,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很神往的神色,似乎那边真的有个人在一直等着她。
等得眼巴巴,等得心焦焦,等得苦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