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感觉无依无靠,他对我的好让我依赖,我知道他很有钱,也知道他一直单身。出院的时候我说,我嫁给你吧,你养我。”
“他当时什么也没说,却帮我还了钱,还把我妈妈接到省城医院养病。我就跟他同居了,天天给他洗衣做饭,帮他收拾屋子,跟着他去应酬。”
“可是我们虽然说是同居,却从来没有同床过,好几次我都是主动要给他,可他要么就装睡,要么就说累了。我也没多想,心想他虽然其貌不扬,年纪又老,但真的是一个君子。”
“一年多了他才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根本不喜欢女人。他帮我只是因为我可怜,后来一起久了觉得我是好女孩,才实言相告。说他是三代单传,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碰女人,就想找一个女人人工受精。”
“他说不会强迫我,让我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我不同意,他就给我一笔钱,要么就到他公司里上班。其实我觉得他肯定还是有点喜欢我,但又不是那种男女的,我说不清。他那么有钱,找个代孕的也很容易吧?”
“也许他是想改善下他家这三代以来的遗传基因吧?”唐浩说。楚楚也轻笑了一声:“也许吧,他还想跟我一起养小孩,过一辈子呢。”
“我几乎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他了,他很高兴,就带我去检查身体,结果发现我是先天性不孕,哈,这老天对我可真是不薄啊!”
“他很失望,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我说是可以治的,可以先结婚,慢慢治,反正我还年轻,就算我真的不能生小孩,那以后就找个代孕,生了小孩还是让我养------只要我愿意。”
“我欠他太多了我觉得,而且我不对未来有什么希望了,我的梦想在我小时候就破灭了。我也不想奋斗了,不想挣扎了,我累了。”
“我就想衣食无忧的这样过一辈子,把我妈送走,再把他送走,然后就找个尼姑庵出家去。“
唐浩知道这都是孩子话,生活不是这样的。人不但不能了解这个世界,有时候其实也不能了解自己。苦累难熬,寂寞也一样,尤其对一个年轻人来说。
这个世界不但远比自己想象的残酷,也远比自己想象的精彩。
“一年前他的公司要到省城发展,我们就一起搬到了省城,这房子其实就是他给我买的,他偶尔回来,但很少过夜。我知道他还有别的两个住处,他这个人还蛮....满风流的。”
唐浩无语,表示那个世界的风流他根本不懂。
“今天这个胖女人的老公我见过,年纪虽然不小,却是个帅大叔,所以......”她淡淡笑了。
唐浩也微微一笑,再看楚楚,似乎已经变了,其实楚楚没变,只是在唐浩的心里,她变了。本以为她是个被人包养的寂寞小三傻白甜,或者单纯就是老夫少妻的寂寞少妇白富美,却不料还有这样的一段有点苦涩的复杂经历,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既然故事已经讲完了,听故事的人也该离场了。
“我当然不会管他。”楚楚的脸上漾出红晕,眼睛里又浮出妩媚的影子:“他也不会管我。”这话像是她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唐浩说的。
不等唐浩咀嚼这话的滋味,她已经站起身来送客了:“我累了,想要睡觉了,你.....”唐浩忙起身说啊啊,是太晚了,你休息我走了。
楚楚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谢谢,唐浩从始至终也没有感觉到她没说谢谢有什么不对。他们两人中一定有一个是傻瓜,也可能两个都是。
唐浩回到家,感觉有点累,原来倾听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感觉别人的回忆,就好像间接的参与了别人的往事。
楚楚年纪这么轻就已经经历了也许别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尽管不堪回首,也曾厌倦生活,但她还是顽强的活着。
过去只是记忆,哪怕是黑暗的,就像现在这黑暗的夜色。但未来却是不可预料的,是充满希望的,就像黑夜国后晨曦开始的第一抹阳光,温暖,和煦,慢慢却坚定的明亮整个世界。
唐浩很少回忆,他觉得美好的记忆其实是遗憾,而难过的记忆则是痛楚,所以无论回忆里有什么,虽然不能忘记,但至少也可以藏起来,深深的藏起来。
但楚楚的倾述仿佛也把他的回忆之门撞开了一条缝隙,里面许多东西正在蜂拥而至,想要夺门而出,撕裂唐浩的安静,击败他的睡眠。
手机及时的震动起来,唐浩几乎瞬间就伸手拿过来查看。是楚楚发来的:“睡了吗?”唐浩几乎立刻就回了话:“还没有,躺着呢。”
他现在就是在跟自己的回忆赛跑,跑的越快,那些回忆就会越远。
“嗯,我也躺着呢,有点困还一下子睡不着。”没话找话。
“闭上眼数羊,一会就睡着了。”没话找话加一。
“那好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咦?羊不见了耶!”小心有陷阱。
“羊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猎物还懵懂不知。
“因为来了一只狼啊,它把我心里的羊儿都吓跑了。”谁是狼?
“......那你数狼吧。”狼是我。
“一只狼,一只狼,你是一只大灰狼!”一个表情是:大笑。
“......”一个表情是:无奈。
如果还有第三个人在看,那表情一定是:呕吐。
唐浩昨晚做了一个春梦,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而且居然睡过头了,早餐也没有来得及吃,匆匆到了医院,却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笑,仿佛在笑他梦里的荒唐。
上楼听见果然有人在笑,笑声来自永远都有笑声的护士休息室。他溜达过去,想看看这帮小家伙又闹什么事呢?
门开着,里面一个好久没见的轻熟美女亭亭而立,在一帮小丫头中间鹤立鸡群般吸引目光。
“苏姐,你回来了。”是探亲的戴苏苏回来了。看她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家里肯定没什么事。“我听说叔叔病了,怎么样,没事了吧?”
戴苏苏长着一双笑眼,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是笑的,笑起来的时候是弯弯的。不知道为什么,唐浩很喜欢看她笑,也许就是喜欢看她那弯弯的眼睛?
现在她的眼睛就是弯弯的:“谢谢你唐医生,没事了,在家多陪了父母几天。”
趴在桌上写什么东西的豆豆一脸不高兴,跟大家热烈的笑声很不合拍,平时她都是笑的最大声的那位。
虽然没抬头,小耳朵可竖着呢,听见两人说话,悄悄的嘀咕了一句:“看见唐哥就笑的跟什么似的,跟我干嘛那么凶!”
戴苏苏怒道:“你再说一次!有本事大声说!”豆豆表示不搭理她。大家表示幸灾乐祸。
戴苏苏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你要说她是美女,却也似乎说不出她哪里美,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令人确信她就是美女。
也许是一种气质。甚至唐浩感觉她就算是发怒起来,也还是那么好看。不艳丽,不做作,就是令人很舒服的好看。
“怎么啦这是?豆豆你干啥坏事惹苏姐生气了,也太不省心了吧,苏姐刚回来你就搞事情。”唐浩过去要弹她一个脑崩儿,豆豆转头让开,嘟着嘴不说话。
“你还不高兴哪?”戴苏苏说:“你那病例写的什么啊?天书啊,一个字儿都看不懂,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自己都看不懂了?我跟你说我走这段时间科里病例的我要都检查,不合格你都给我重写你!”
豆豆晃晃脑袋,表示我恨你。大家表示心有戚戚。
戴苏苏不理她,对唐浩笑着说:“你喜欢喝茶,我给你带了一点我们那里的特产,放你桌子上了,你尝尝。”
“我们都没有茶。”豆豆嘀咕。
“昨晚上给唐医生留的那糖酥跟红豆饼都谁吃了!还跟我说闹老鼠,你就那偷吃东西的小老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
豆豆嗤嗤的笑,表示很得意。大家表示很生气,吃独食呢怎么?偷东西应该分给大家嘛,刚才都没吃够的说。
唐浩笑着说:“我也不吃甜的,豆豆这是帮我吃了,谢谢你啊,豆豆。”
“不客气耶。”豆豆无耻的说。
戴苏苏取过她写好的病历:“这次还写的有个汉字样,你也不小了,成天就知道玩,一天毛毛躁躁......”
豆豆摆着手走出门,要去去护士站接班了,在门口忽然歪着身子回过头来,眨眨眼睛说:“唐哥,昨晚苏姐一回来就问你,问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工作忙不忙,问来问去,问长问短......”
戴苏苏的脸刷的红了,要冲过去打她,唐浩忙挡住她,张开双臂像护着被老鹰追杀的小鸡一样的老母鸡。
一溜烟逃走的豆豆的话还继续传回来:“问前问后,问寒问暖.......”
见追杀无望,戴苏苏嗔怪的瞪唐浩一眼:“你干嘛拦着我,我非把她的嘴撕烂了,一天胡说八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