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这种宴会,都不是让人真的吃饭来的,所以酒菜也就是那么精致的一点点,大家点到即止。
眼看吃的差不多了,歌舞也到了一个段落,太子妃便站起来,招呼众人到荷塘边上去采荷花。
这是每年赏荷宴的必备节目,就是先在荷塘边上准备一溜儿开好的荷花,然后让大家去摘,摘下的花朵越是娇艳美丽,寓意就越好。
众人听了太子妃的话,都纷纷起身,按照座次依次跟在太子妃后面,来到荷塘前。
因为地方狭小,所以每个人身边只能留一个丫鬟伺候,花好跟在钱慧娘身后,抬眼看到太子妃身边也只剩一个心腹,心里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连忙就给武月使了一个眼色。
武月会意,紧走两步,来到了太子妃身边站定。
只见太子妃看了看满塘荷花,对众人笑道:“今天在我们太子府上,按理说,不该本宫先摘……”
众人连忙道:“咱们这里娘娘你最大,理应娘娘先摘!”
“那,本宫可不客气了。”太子妃笑道。
她今年好不容易怀了孕,心底自然高兴,因此也很想摘下最好的那一朵,拔得头筹。于是也不再客套,转过身去,向距离最近又开的最盛的那朵荷花伸出手去。
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紧挨着荷塘边的这些荷花之所以长得这么好,又这么容易采摘,都是匠人们刻意为之的。眼前这朵花对太子妃来说也没什么困难,只消稍微提起脚,伸手轻轻一摘便可。
可谁知道,就在这轻轻一摘的片刻之间,却忽然出了变故——
只听得那荷塘之中猛地“呼啦啦”一声响,接着不知道谁惊呼一声:“哎呀,那是什么水鸟?!”
众人一听,立刻纷纷抬头朝荷塘中看去,便见荷叶间窸窸窣窣,好似真的有什么水鸟在游荡。众人立刻来了兴致,纷纷踮起脚尖去看,荷塘前的地方本来就不大,这么一来,不免挨挨挤挤。
花好在旁看的有点担心,只见这挨挨挤挤间,很多人都换了位置,本来在施萍儿右手边的钟素素,不知怎么,就忽然被人挤到了太子妃的身侧。
不好!
花好心里暗道一声糟糕,抬脚就往前冲,然而就是这么电光火石之间,变故发生了——
“啊呀!太子妃娘娘摔倒了!”
“娘娘摔倒了,快叫大夫!”
就在花好往前冲的这个瞬间,她清清楚楚看到,站在太子妃身边的钟素素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身子猛然歪斜,向前倒去,径直砸向太子妃!
太子妃正抬脚在摘荷花,身子本来就不稳,被钟素素这么一撞,立刻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众人顿时慌了,惊叫声,奔跑声,乱作一团。
慌乱之中,只听得武月一声大喊:“大家莫慌,这里就有大夫!”
这时花好也冲到了太子妃跟前,便被武月一把拉住,去查看太子妃的情况。
太子妃乍一摔倒,登时脸色惨白,她身边的心腹丫鬟见状,急忙就想去扶她,被花好赶紧按住。
“别动!不要动,让娘娘就这么躺下来,我先诊脉!”
对于一个怀孕的人来说,摔一下子可轻可重,体质不好的人,轻轻一摔可能就把孩子摔没了,体质好的人,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太子妃之前已经掉过两个孩子了,这一摔,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花好在给太子妃保胎,所以那心腹丫鬟立刻就听了她的话,扶着太子妃躺倒,花好立时把手搭上了太子妃的脉搏。
太子妃这会儿意识还清醒,见武月关切地望着她,便轻轻捏住了她的手。
花好诊过脉,悄声问:“娘娘感觉如何?可有疼痛?”
太子妃轻轻摇了摇头。
花好对那心腹丫鬟道:“去找个软轿来,抬娘娘回房。”
丫鬟答应着去了,前脚刚走,施萍儿后脚就来到了太子妃身边,作势关切地询问了几句,然后换了一副厉色的面孔,冷声道:
“姐姐,我方才看的清清楚楚,那撞你的人,你绝想不到是谁!”
太子妃皱眉:“是谁?”
“就是她!”施萍儿抬手一指,不偏不倚,指的就是钟素素,“钟素素,你好狠的心啊!枉费太子妃娘娘对你这般好,你居然敢下手谋害她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谋害太子妃的孩子,就是谋害我们大梁的嫡亲皇室,就是谋害大梁的皇长孙!”
一番话,说的钟素素顿时面无血色,只见她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太子妃身前,紧跟着便滴下泪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并非有意,奴婢也是被人推的……”
旁边立刻就有人反驳她:
“你身后根本就没有人,哪里来的人推你?”
“你这么娇贵,我们躲你还来不及呢,谁敢推你!”
一时间,所有人指责的手都指向了钟素素,钟素素百口莫辩,急的泪珠儿滚滚而落。
花好见状,顿时心烦意乱,朝着那些人一摆手:“别吵了!吵到了太子妃娘娘,你们担当得起么!”
众人一听这话,果然闭了嘴,唯有施萍儿抛过一个眼刀来,看着花好冷笑道:“好啊,一个小小医女,竟也敢在这里发号施令了?若我没记错,你和钟素素关系不错,你莫不是想要为她开脱?可别忘了你的身份!”
花好正色道:“多谢侧妃娘娘提醒。我正是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这样说。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太子妃娘娘的胎像,再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娘娘胎像平稳了再处置!”
一句话,把施萍儿气的脸色发白。
花好接着又道:“在太子妃娘娘没有决定怎么处置之前,我想侧妃娘娘你,应该不会随意就把人打杀了的吧?”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之前那个姬妾的例子,如今的太子府里,已经没有人敢擅动私刑了,何况还是对太子心尖尖上的这位。即便真的要动她,除了太子妃,也没有别的人敢动。
施萍儿自然也不敢动,这会儿太子妃没发话,她也只能动动嘴,否则她就算是僭越。等太子回来了,拿住她这个错处,弄不好侧妃的名分也救不了她。
施萍儿恨得牙痒痒,却根本无法反驳,只好拿眼睛狠狠地瞪着花好。如果目光是刀,想必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将花好千刀万剐了。
花好却完全不为所动。
不过是被看两眼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她根本就不在乎。
以她和施迎兴的过节,就算不主动招惹施萍儿,施萍儿想来也不会放过她的,所以这种场合之下,根本就没必要给她留面子。
该怼就怼。怼的一时是一时。
不多一会儿,软轿来了,花好配合着丫鬟们一起,把太子妃扶上了软轿,一块儿回卧房。
临走之时,还不忘嘱咐武月把钟素素带上,待会儿太子妃的情况稳定下来,还要仔细问一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钟素素摔得蹊跷,她在后面,可是亲眼看到的。
当然,施萍儿也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眼看这可是除去钟素素的绝好机会,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于是也拉了几个地位比较高的命妇,跟在太子妃后面,一块走去。
进了房间,花好又诊了一遍脉,然后写下一张方子,叫丫鬟去抓药熬药,自己则打开了针灸包,开始替太子妃施针。
施萍儿在旁做关切状:“姐姐,你可感觉不适?”
太子妃抬抬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花好听不得耳边聒噪,立刻接口道:“侧妃娘娘不如去那边坐坐喝口茶,倘若再这么问来问去,娘娘恐怕真的要被吵的不适了。”
“你……”
见施萍儿马上就要暴跳,武月连忙在中间打圆场:“侧妃娘娘也是关心太子妃娘娘才会如此问,咱们还是先看太子妃娘娘的病情。”
施萍儿被花好一通怼,心情十分不爽,便退回开去,转而开始审问钟素素究竟是为何意欲谋害皇家血脉。
花好听得一阵皱眉,但还得努力稳住手,替太子妃施针。
钟素素的供词还是那个,说有人在背后推她,然而所有人都没看到到底是谁推了她,就连花好,当时一阵忙乱,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有人推了她。
“姐姐,我看这贱婢满嘴胡言,不动刑恐怕是不肯招!”施萍儿大声说道。
这话一出,花好和武月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子妃也睁开了眼睛。
花好在心中暗暗咒骂,这个施萍儿,真是恶毒之心不死,非得借着今天的事情搞出些事来不可?
都已经告诉她不要吵着太子妃休息了,她还是不肯停,难道真的打杀了钟素素,再气倒了太子妃,就如她所愿了?
床上的太子妃把一切都听在耳里,但只是木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神情。
花好有点着急,便忍不住道:“娘娘此刻不宜操劳,我看素素也像是有苦衷的,不如等娘娘胎像平稳了,再过问这件事?”
太子妃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几个人再也不理施萍儿的聒噪,专心关注太子妃的病情,施萍儿大呼小叫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高涨的热情也淡了下去,望着规规矩矩跪在那里的钟素素,转而打起了别的心思。
很快丫鬟煎好了药,花好喂给太子妃喝下,半个时辰之后又解了针,再摸脉象,已经平稳了。
“这次总算有惊无险。”花好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
和武月对视一眼,武月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施萍儿仍然坐在那里没有走,钟素素也依然跪在地上,但是跪的时间久了,显然已经体力不支,花好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她已浑身发抖,嘴唇惨白,还没有倒下去,只是因为存着一口气在勉励支撑而已。
花好见状,连忙对太子妃道:“娘娘,我看钟姑娘摔倒时颇为蹊跷,这件事……”
太子妃得知自己和孩子都没事了,此刻脸色也已经缓和了,但她却抬手制止了花好的话,转而向屋子里的其他人问道:“你们有谁看到有人推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