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王爷的福,已经大好了。”钟素素笑笑,却并不走近,而是慢慢退到了墙边,距离秦又白几尺外的地方。
秦又白神色淡淡:“丽嫔娘娘这话错了,该说全都是花好的功劳,不是么?”
“对,王爷说的是。”钟素素点点头,“王爷你身上的毒,不也是花好的功劳么?这么说来,花好对咱们两个都有恩了,是不是?只是王爷你对待恩人的手段,却叫我实在刮目相看呢。”
秦又白不说话。
钟素素又道:“哎呀,忘了告诉王爷,花好手里有一种吃下去就能叫人说真话的药,前些日子,在聂卿的护送下,她去了一趟南丰镇,问了那春风楼的老鸨,还有她婶娘曹氏几个问题……”
这些事其实不用钟素素说,秦又白也早已知道了,聂卿买下春风楼和曹氏母子房产,并把让几人都签了卖身契的事,他早已有所耳闻。
也就是说,花好对从前的事已经心知肚明,而秦又白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而钟素素又利用花好解了他下在自己身上的毒,这一场,他似乎输的有点大。
“王爷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没早早杀了我?或者该早早杀了花好?”钟素素笑的越发灿烂,“不过我还是要谢谢王爷你,倘若不是王爷你帮忙,我也不能这么轻易混进皇宫,是不是?”
秦又白盯着她:“当初你我利益一致,如今也不相违背,就算没有了毒药的束缚,你我还是可以坐下来谈谈的。”
钟素素却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王爷别哄我了。王爷的心愿,是搅乱大梁政局,让他们自相残杀,我的目的么,却是让整个大梁都乱起来——王爷要培植势力,想必不会让我如愿的,是不是?”
秦又白不说话,钟素素知道他是默认了。
“不过,其实我也是可以和王爷谈谈条件的。”
“你说。”
“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许谈和。”钟素素细声细气道。那语调,仿佛是在劝人喝一杯美酒,但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一柄尖刀。
秦又白笑了:“不谈和,你就更可以兴风作浪了,是不是?”
钟素素不置可否。
秦又白又道:“其实我也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
“你不许再插手大梁和北齐的事。”
钟素素吃吃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王爷你觉得我可能答应么?我费尽心思到了皇帝身边,难道真是为了做一个宠妃去的?”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既然谈不拢,那咱们还是别谈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
她本来正在说话,谁料这个“我”字刚出口,那边秦又白忽然动了。
神行如风,快如鬼魅,眨眼之间,就朝钟素素整个人扑过来!
但钟素素动的比他还快,几乎看不清她究竟是怎么动的,下一瞬,她就忽然出现在了身后的围墙顶上,让秦又白堪堪扑了个空。
“哎呀,没抓着——”钟素素“咯咯”笑了起来,“王爷你手下的功夫确实不错,但这腿上的功夫嘛,还是把身子再好好养养吧!”
说着,忽然向后一仰身,便好似一片飞絮一般,飘飘而去。
※※※
日子依旧在过,仗也依旧在打,从朝中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帝本来被太子等人忽悠的一直想要打,但是这段时间战事渐渐松了下来,皇帝也被晋王一派劝的有了主和的心思。
正如聂卿所说,议和就要有条件,不是割地赔款就是和亲嫁女,大梁皇帝选择了后面一种。
但花好真是想多了,人家北齐打过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知道大梁会答应和亲,所以早就定好了和亲的人选。北齐皇帝指名道姓,要娶淮阳王的女儿长宁郡主为妃。
淮阳王是大梁皇帝的幼弟,比大梁皇帝小上十岁有余,虽然贵为皇亲贵胄,却着实是个痴情种子,这么多年来,只娶了王妃一个人,府里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
老婆少了,孩子自然也就不多,淮阳王妃只生下一子一女,儿子刚出生就封为了郡王,却偏偏在十二岁那年不幸夭折了,只剩一个女儿,也就是长宁郡主,当成掌上明珠一样宠着,平平安安长到了十六岁。
淮阳王,顾名思义,封地在淮阳城,淮阳城距离京城和淮州都不算特别远,但淮阳王从来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封地里,没有召唤绝不外出。长宁郡主据说有沉鱼落雁的美貌,但因为几乎没有在京城和淮州出现过,所以也只是传说而已。
但就是这么个传说,却被北齐皇帝看上了,大喇喇提出条件来,一定要让长宁郡主和亲不可。
“听闻那北齐皇帝已经将近五十岁了,居然还惦记人家十六岁的小姑娘,恶心不恶心!”
花好初次听闻这件事,就是一顿吐槽。
聂卿嗤笑道:“皇帝嘛,总觉得天下都是他的,别说十六岁,哪怕六岁,他也照上不误。”
花好连忙摆手:“哎呀你别说了,真恶心!”
但是这件事,并不是谁觉得恶心就能阻止的,大梁皇帝一听可以用女人来换江山,简直乐得不行,立刻下诏把长乐郡主招来了淮州,如今人已经进了城,在行宫安顿下来了。
大梁皇帝的母亲是先帝正宫皇后,皇帝继位后,还被封为皇太后又活了几年才薨,淮阳王的母亲是先帝的贵妃,后来尊为了贵太妃,自从淮阳王受封,就跟着一起去了封地,至今健在。
听闻皇上要拿长乐郡主去和亲,这位贵太妃娘娘自然不肯,便跟着淮阳王和长乐郡主也一起来到了淮州城,闹着要跟皇帝说理。
但是皇帝哪里肯听,他如今已是铁了心要拿长乐郡主去和亲,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贵太妃闹了两次,把皇帝闹烦了,干脆就关了贵太妃和淮阳王的禁闭,然后又封了长乐郡主为长乐公主,一面命大臣着手准备和亲事宜。
满朝文武,满国百姓,对这件事颇有微词的大有人在,但也都只是私下议论而已,因为都十分清楚,这件事无力回天,除非有战神一般的人物出现,才能解救长乐公主,让她免于受辱,不然的话,和亲是早晚的事。
和亲的事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日子也在一天天地过去,进了十一月,淮州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以整个大齐和大梁一起来算,淮州实际地处中原,在淮州都已经进入冬天的时候,北方的大齐国其实已经更加寒冷了。因此大齐和大梁实在都很着急,着急让长乐公主嫁过去,促成这一次的和谈,好让这个冬天安然度过。
但是这十一月十五这一天,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却让这场和亲,变成了再也不可能的事。
这一日北风刮得紧,比前几日下雪还要冷,吃完了晚饭,和武月说了一会儿话,花好早早就上床睡觉了。谁知道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却忽听得守夜的丫鬟低声呼唤:
“乡君!乡君!快些起来,临平王府来人了!”
花好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临平王府?秦又白?
这么晚了,他派人来做什么?
虽然打心底里,花好十分不愿见秦又白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有事,所以还是披衣起身,简单梳妆了一下,把人唤进屋子来。
来的人是景云。
景云满脸焦急之色,一见花好,就好似见了救星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花好忍不住皱皱眉头,示意丫鬟去把他扶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就直说。”
景云倒地再拜:“求乡君救救王爷!”
花好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是秦又白的毒又发作了?不应该啊,她给他的解毒的药虽说不能完全解毒,但应该也可以减轻症状的,万不可能再次毒发。
莫不是他又被人害了?那可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他们母子害人,又有人害他们,害人终害己啊。
这些念头在花好心里打了个转,并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淡淡望着景云,等着他往下说。
谁料景云却往身边那丫鬟身上看了一眼,意思想让花好屏退左右。
花好忍不住笑了:“怎么,这么重要,我的人不能在这听?”
聂卿给她的这几个丫鬟都身怀功夫,虽然说和高手对敌还是有点困难,但放在身边总是个安全保障,因此花好轻易不愿意让她们离身。
谁料景云紧接着就“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事关重大,还请乡君成全!”
鉴于景云从前对她实在不错,花好也不愿再为难他,于是便依言让丫鬟们退下:“好了,这下你可以说了,你家王爷怎么了?”
景云忙道:“王爷被皇上拿住,下了大狱!倘若乡君你不救他,恐怕活不过今夜啊!”
花好被这话吓的愣在那里。
看景云样子,绝不似是在说假话。
秦又白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下大狱了?!
“你快站起来,仔细说说!”
景云依言站起,抹了一把汗,说起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