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准备把人带到哪里去?”
忽然间,冷冷的男嗓微扬,在寂寂寒风中显得特别突兀。
三名黑衣人心一惊,往不远处那面围墙上一望,只见聂卿冷若冰霜的站在那里,俯首看着他们。
他低头垂眸,唇畔毫无笑意,莲青色的袍子在风中摆荡,手上赤红色鞭子闪动着烈火般的光泽,此次的聂卿哪里还有玩世不恭的表象,彻底便是一块会移动的冰。
三名黑衣人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三人互望一眼,其中两人已朝着聂卿的方向攻了过去,而驮着花好的那人则不管不顾地往后院小门处急奔。
无论如何,把人带走才是他们今晚的目的。
一时间,金鸣声此起彼伏。
刀剑相交,长鞭如影。
时间刹如过隙,似乎只是呼吸之间,那两人便被聂卿扫到了墙根处躺着无法动弹了。
他的功夫较之那两名黑衣人高了不少,有如此结果委实正常。
剩下那人也不敢回头去看,只恨不得爹娘多给他生两条腿,让他尽快脱离这窒息致命的空气。
长鞭从身后疾飞而来,眼看着就要抽中那黑衣人的腰,一柄寒意慑人的剑锋突地从暗处而来,猛一下劈开了那似蕴着万钧之力的鞭子。
“硕亲王,”聂卿卷起地上被击飞的长鞭,摸着指尖因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眸里杀意徒生,“晚上不睡到处溜达,看来你的腿疾是好全了!”
“彼此彼此,聂公子也起得很早。”秦又白神色不变,但眸底也无一丝笑意。
聂卿看向他身后正鬼鬼祟祟往外移的黑衣人,朝那人努了努嘴,冷笑:“你的人?”
“是。聂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但请问你们这是要把花好带到哪里去?先告知地点我好去接,不然她一醒来怕是要受惊!”
“不必聂公子费心了,我的人自然会照顾好花好。”
“硕亲王这是要强抢民女吗?”聂卿手里的长鞭已经蠢蠢欲动。
秦又白也握紧了长剑:“本王是不想她落入奸人之手,致她最后落得人财两失。”
“奸人?呵呵,好一个奸人!”聂卿说笑之时,鞭子已如凌厉箭矢般疾飞而出,刮起尘土漫漫,秦又白迎身接上。
飞沙走石,剑影鞭痕,乱石击飞。
秦又白不比那几名黑衣人,功力与聂卿不相伯仲,两人顿时打得难分难舍。
驮着花好的黑衣人见机就要开溜,但聂卿如何肯让他得逞,一掌拍开秦又白朝自己胸口刺来的剑,手中鞭身如一条灵活的蛇,迅速拍在了那黑衣人扣住花好腰间的手上,那人淬不及防,一个吃痛被迫松了手。
聂卿也不去理会秦又白朝自己刺来的剑,长袍一抖,将昏睡的花好抱进了怀里。
把人抢到手,他也不再恋战,感觉到秦又白的剑锋已近在咫尺,聂卿眸一暗,揽住花好的身躯轻轻一转,让她的背面向了秦又白的剑。
秦又白大惊,急忙收势想要改变方向,但长剑锋利的剑刃依旧险险擦着花好的身体而过,割裂了那张卷着她的锦被,一瞬雪白的棉絮在空中飘扬,如飞扬的大雪。
“聂卿,你竟拿她挡剑?!”秦又白黑眸乍冷,手指紧握住剑柄,愤怒鄙夷的瞪向已抱着人跳出几丈远的聂卿。
他却不知,聂卿抱着花好的手一直在不断打着颤,那身莲青长袍下早已被汗打湿,但他面色却一点不显,仿佛理所当然道:“她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他又挑了挑,一脸挑衅地看着秦又白:“而我却救回了她,你想她明白想来是会感谢我,还是感谢那些迷晕她想要带走她的人?”
“你……”
秦又白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差点急火攻心!
“硕王殿下,本公子奉劝你一句,既然毒解了腿好了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花好的一切你就毋需再过问了。”
聂卿的语气忽而一冷,似带着瑟瑟杀意:“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要惦记别人的东西!”
说完也不待秦又白有所回复,抱着花好转身便往自己下榻的房间而去。
这一晚,终是不能再让她独处了。
※※※
花好醒来时感觉自己连弯曲手指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仍有些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在温暖的锦被里缩起身体,像个小小乖乖的小姑娘,连呼吸都格外柔软。
帘外日光倾城,光线里湿润的空气里有清冽的味道。
聂卿似乎感觉到她的动静,轻轻掀开了床幔的一角,站在床榻前看着把自己裹成小粽子的花好。
“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聂卿倾身坐在床边,抬起手指拂开她脸上凌乱的头发。
花好其实也没听清楚他说着什么,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很不想动弹,一时就没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也没意识到自己和一个男人共处了一室。
见她懒洋洋的,聂卿便单臂撑在床上,斜倚到她身旁空下的床边,一手一下下抚摸她光洁的额头。
白色寝衣垂在身后长长铺展开去,微微露出胸口那一片粉白的肌肤,刺得人眼睛一点点的酸疼。
“聂卿?”花好嗅到他身上那股清淡的冷香,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是我。”聂卿细长又清凉的指尖慢条斯理的卷着她的额发,黑眸深沉,看不出思量。
“我这是在做春梦?”花好疑惑皱眉。
聂卿闻言忍不住大笑,胸口那本就微敞的领子随着他的动作下滑地更多。
“原来花好你经常梦到我的吗?本公子真是……”他抿了抿唇,风姿无限,“不胜荣幸。”
这时候花好若还没意识到现状那就是真蠢毙了,一个激灵,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又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只穿了寝衣,忙又伸手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然后缩到了床角去。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则恨恨地瞪着聂卿,“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这人怎样啊?”聂卿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笑得灿若春花。
“你衣衫不整的出现在我房里,还……”花好视线移向他斜躺而卧的妖娆姿势,咽了咽口水,“还不知廉耻地睡在我的床上!”
这可是古代啊,要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浸猪笼的!
“首先我要说的事,”聂卿的手撑着自己的头,用脚踢了踢床角的大粽子,“这是我的房我的床。”
“啊?”花好张大嘴,反应不及。
“其次,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昨晚遇到了什么事?”他在她房里闻到了迷魂散的味道,应该是花好自己扔出去的。
花好瞬间醍醐灌顶福至心灵,想起了昨晚的情形,“我都远走他乡了怎地还有人要害我?”
她简直心塞欲死好吗?为毛受伤的总是她?
聂卿自然不可能把昨晚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耸耸肩若无其事道:“可能是宝安县主你医术惊才绝艳已然声名远播,故而总有宵小之辈想加害你。”
花好深以为然,太优秀果然是一种罪。
“是你救了我?”她被迷晕后就一无所知了,不过看眼下情形应该是聂卿及时发现救回了她。
“除了我还有谁跟个保镖似得日日夜夜守着你?你的五千两可真是赚大了!但我救了你你还骂我不知廉耻,唉,我这心呐,冷得像浸在了冰桶里……”聂卿煞有其事的换上了一副委屈难过的表情。
“那……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花好有些理亏,同时也有些羞,“也不能跟我独处一室还衣衫不整,还……同床共枕啊?”
说着已在他笑吟吟的目光下把整个脸埋进了被子里。
聂卿看她鸵鸟一样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从床边站起身,“不守着你我不放心,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要害你的人,所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至于同床共枕,你想多了,你愿意我还觉得吃亏呢。”
他朝对面那一张窄小的紫檀木塌努了努嘴,“我睡得是软塌。”
那木塌上还放着锦被,凌乱的掉落在一旁,很显然这一晚聂卿睡得绝对很不踏实。
花好见此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他了,干笑了两声道了声歉,“好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那聂公子你现在能帮我去找套衣服不?我总不能就这样走出你房门吧?那我估计不用多久整个大梁乃至北齐还有你们浮云城都会开始流传咱俩的风流艳情史。”
她一说反而先把自己给吓到了。
聂卿见她小脸煞白,也不再闹她,拿起搁在一旁矮柜上的,昨晚就让人取来的一套嫩黄裙衫递给她,“赶紧收拾一下吧,待会卞州刺史就要来邀请我们去参加午宴了。”
昨晚到的晚,自然不方便再安排接风宴,所以改在了今天中午。
使团会在卞州待两天,后天才会通过长河正式踏入北齐境内。
花好闻言也顾不得其他,抬手放下两边的床幔,手忙脚乱的开始打理自己,小翠儿也不知被聂卿支到哪里去了,不过他办事她一贯放心,也就没细想太多。
“咦,我的衣袖怎么破了一道口子?”花好在床上惊呼。
聂卿整理自己锦袍的手一顿,声音微凉:“昨晚被一名阴险狡诈的刺客划的。”
“那名刺客真是可恶,居然划破少女的衣服,用心太险恶!”
“是啊,确实其心可诛。”聂卿眸色深暗,对着窗外的阳光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