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们一听都看向了李想,李想没有犹豫立马问道:“姑娘但说无妨。”
他虽是乞儿,但也不是不通世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若这姑娘真能帮常护度过此难关,那别说是一点小忙,便是要他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花好尴尬的笑了笑,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干咳了几声才道:“实不相瞒,小女沈柳,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因家里给我订的亲事我着实不喜,才在贴身丫鬟的帮助下仓惶逃了出来,但家里却一直派人追捕,幸得……”
她指了指身旁的谢春风,“幸得这位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才侥幸没被抓回去。”
而沈柳自然是她的化名,现在她无论是叫花好,还是用回沈胥君的名字都不合适,所以便用父母两人的姓造了个化名。
乞丐们纷纷点头,有些人还了然的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俩,这姑娘虽然说是这文弱书生在途中救了她,但他们看这书生还真没什么大侠样子,心里纷纷暗忖这两人怕是私奔来的,只是面皮薄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花好和谢春风自然没漏看这些人的表情,但两人谁也没解释,反正解释再多他们也不会信,何必多此一举。
她接着说道:“素闻丐帮英雄侠义,从不计较帮众出身,柳儿虽是一介女流,但也十分向往江湖生活,如今又被家人追捕,故柳儿所求之事便是为常护兄弟伸冤之后,请各位为柳儿引荐一番,让柳儿加入丐帮成为丐帮弟子。”
“原来如此。”李想垂着眸考虑了没多久便慎重其事的道:“只要姑娘真能救下常护,你就是丐帮兄弟们的恩人,你想加入丐帮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只是姑娘毓秀如仙,加入丐帮日日餐风露宿怕是会委屈了姑娘。”
他们丐帮虽然基本上都是邋邋遢遢的爷们儿,但也不是没有年轻的女孩子,不过多数都是一出生便跟着父母乞讨的,像这位沈柳小姐这般一看就是闺阁千金的乞丐还真没有。
“李兄弟多虑了。“花好笑了笑,“自打柳儿逃家之后,便没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其他乞儿能吃的苦,柳儿也可以。”
“既然姑娘如此肯定,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好。”
李想身旁的那名一袋弟子突然插话道:“不过常护那案子官府已经结了案,我们要想为他翻案恐怕不容易,官老爷也不可能听我们这几个乞丐的话吧?李想昨日去击鼓鸣冤要求重查此案,还被打了出来。”
花好闻言也蹙了一下眉,她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丐帮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但在官府眼里那就是最底层的三教九流,这齐安镇府衙显然也不会为了一个乞丐的性命而大费周章。
“此事贺某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一直沉默未语的谢春风这时也开了口,听花好化名沈柳,他便也用了母亲的姓。
花好一脸惊喜的看向他,“你有办法?”
“我正巧认识齐安府衙的陈师爷,让他跟知府大人说一声重开此案应该不成问题。”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个陈师爷,此事不宜拖下去,我必须赶在尸体下葬之前重新验尸。”花好神情微微有些兴奋,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仿佛连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阴霾已经离她远去一般。
她之前已经问过了,那镇长的尸身已经被官府移交给了家属,但尚未下葬,所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谢春风看着她眉眼舒展的模样,英俊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好,咱们走。”
一群乞丐也兴奋的跟了上去。
谢春风认识的那个陈师爷果然答应了帮忙。
这齐安镇的知府姓元名庆,虽然办案能力一般,但却是个耳根子软的性子,被陈师爷一通好话重话说了一遍,灌输了各种利弊之后,终于答应了重开此案。
花好也在陈师爷的引荐下顺利当了一名“临时仵作”,跟着元庆直接杀去了镇长家。
镇长家的宅院是整个齐安镇最大的一栋建筑,位于最繁华的街市口,那位死去的老镇长之前是本地的一个县官,原本也不是齐安本地人,只是在这里当了许多年的官,便有了感情,致仕后也就留了下来当起了这镇子的镇长。
此时镇长家规模不算小的院墙和大门外都挂着白,将朱门那鲜艳的红都染成了沉重的色彩,走近便有一股悲伤的气氛扑面而来。
在一群官差的拥护下,官轿停在了镇长家门前,元庆撩着门帘跨了下来。
门前的小厮一看到他忙迎了上来,“元大人,各位官大哥。”
元庆抬头扫了一眼匾额上的素白,一脸严肃道:“你家夫人和少爷何在?”
“夫人和少爷都在老爷的灵堂里。”
“那就带本官去你家老爷的灵堂。”
“是,大人们这边请。”小厮以为他们是来吊唁的,神色如常的将人都迎了进去,带着斗笠的花好和谢春风,还有李想也跟着他们进了门。
入了院门,只觉满眼皆是素白,连那开着春桃的树梢上都系着一层层的白布,仿佛入了深冬,积了累累白雪一般,走在长长的回廊上,隐约还能听到期期艾艾的哭声。
大约走了半盏茶时间,众人才到了灵堂,那声声幽怨也越加清晰。焚烧纸线香烛的味道让人有种压抑的感觉,廊上数盏长明灯在白日里也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幽冷。
“夫人,少爷,元大人来了。”小厮对着跪在灵堂棺椁旁的女人和一旁站着的青年说道。
女人穿着一身孝服,盘了简单的发髻,一朵小白花孤零零的插在髻上,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婉约的年轻脸庞,花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眸色微动。
而那年轻的男子便是镇长唯一的儿子,名叫张玉春。
“如夫人,张公子,请节哀顺变。”元庆先朝着灵堂拜了拜,才面向镇长年轻的续弦如夫人,镇长的原配前两年已经亡故,便抬了这位名叫如意的年轻女子进门当了续弦。
“大人多礼。”如意朝他微微躬了躬身,楚楚动人。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放在这如意夫人身上倒是十分贴切。
张玉春也拱了拱手回了一礼,道:“大人公务繁忙,怎地今日会过来?”
他说着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一群人,神色微微凝重。
元庆在府衙送回镇长尸体后就来吊唁过了,实在毋需在多此一举再来一次,何况他和他身后的官差都穿着官服,还带着两名带着斗笠的人,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为了吊唁而来。
“本官今日来此是为了你父亲的凶案,疑犯宁死不承认他杀害你父亲之事,而案中确实有一些疑点,故而经本官多番思虑,也为了慎重起见,决定重新再查一遍。”他轻咳一声,指了指身后的花好,“这位是本官从别处请来的神医,她将为你父亲重新验尸。”
花好走上前,朝着如意夫人和张玉春微微施了一礼。
“大人!本案已结,实在毋需多此一举再查!”张玉春看也未看花好,言辞拒绝了元庆。
如意夫人也泪涟涟的哭道:“是啊,元大人,既然之前就已结案,又何必再打扰老爷的英灵?这不是枉增冤孽吗?”
“重新验尸就叫枉增冤孽?那我常护兄弟平白无故担了这等杀头大罪岂不是更冤?你们的亲人死了是大事,我为我兄弟翻案就是多此一举?好一个草菅人命的张家!”
跟在后头的李想终于忍不住大声质问,语气也十分严厉,看着如夫人和张玉春的眼睛里满是指责。
两人被驳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元庆又道:“想必两位也不会想让真凶逍遥法外,若这真是一起冤案,那不管是张老爷还是冤死的常护恐怕都不会让张府安宁,故而夫人说重查此案是造冤孽,本官也是不认可的。”
“何况本官作为齐安镇的父母官,有权利重审任何一个有疑异的案件。”
元庆这话也堵死了如意和张玉春未出口的反驳。
“麻烦沈神医了。”元庆看向身旁的花好,态度倒是不错。
花好点点头,走近了棺椁。
大齐的风俗是下葬前不盖棺,所以她面前的棺椁也未盖上棺盖,不过棺椁放在抬板上,再加上棺身高度,她必须垫着脚才能勉强看清里面躺着的尸身,他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寿衣,因为死亡已超过一周,所以已经出现了些微的腐败巨人观。
“帮我搬张凳子来。”花好对一名官差们说道。
官差很快就提来一把椅子,花好站上椅子,身体半靠着棺椁,接过谢春风递给她的手套带上,开始她人生中的第一次验尸。
尸体发出的气味很大,模样也相当不好看,与以往给病人诊治完全不同的感受。
无论对心理还是生理都是一种考验,花好尽可能的让自己心态平和,她朝谢春风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好记录,就伸手从尸体的头部开始检验起来。
“死者,男性,身高七尺三寸,尸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阴囊膨大呈球形、皮肤呈污绿色,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已出现腐败巨人观,故而判断他已死亡七天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