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自然不是舍不得一点茶,她阻止老乞丐喝茶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些事情。
“您老肝气横逆、克犯脾土,气闭塞而不畅,受了极重的内伤。千翠点金产自云山雪峰,属阴寒之物,喝它对您的病情有害无益。”
她之前观这老人脸色行举便知他身上患了病,上前搀扶时便趁机为他把了一下脉,虽然一触即放,但已经足够让她判断出老人情况的危险。
老乞丐闻言微愣,声音细微又沙哑的道:“怪不得小丫头方才故意搭老丐的脉,原来你还会医术,如今的丐帮难得有你这样七窍玲珑的后辈了……”
“老人家这您就不知道了,我们沈姑娘医术可是天下无双的,随随便便就能妙手回春。”李想激动的说道,仿佛那个能妙手回春的是他本人一般。
花好倒是没那么自信,不过她也懒得费劲去解释这种事,而是神情严肃的看着老丐道:“恕我直言,您的伤势十分严重,五脏俱损,伤及心肺,如果再不及时医治恐活不过几日。”
别看这老乞丐还能和他们谈笑风生,吃好喝好的样子,但其实他的身体早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甚至于每说一句话每走动一下就能让他晕厥或者死亡。
如今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花好心里也不由得万分叹服。
“如此严重!”李想惊呼,“那沈姑娘你可能医治?”
老乞丐也抬着眼看她,却并未说话。
“老人家,我再帮您把个脉可好?”花好蹙着眉对他说道。
老乞丐点头,慢悠悠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但花好还没搭上他的手腕,便忽听“噗”一声,一口黑红鲜血从他嘴角喷出,洒在了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上,然后他尚未说出一句话,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花好连忙伸手去探查他的脉息,这一检查才发现他的病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受了这么重的伤普通人早就昏迷不醒了,他居然还能走动还能吃饭?这老乞丐究竟是什么人?
而且他的伤有些怪异。
“怎么了?”
看她眉头紧蹙,一脸沉重,谢春风也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他快死了。”
“……能治吗?”
花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谢……”
一时情急差点喊了谢春风的本名,她咽了口口水,才接着道:“贺公子,你帮我去城里找家药铺帮我买葛麻、琼贝、艳血脂……”
花好一口气报了一长串药名,她只知道谢春风记性好,肯定记得住,此时也实在不是开药方的好时机。
“……让药铺把这些药全都磨成粉,分开包装,之后我会处理。快去快回,他撑不了多久!”
谢春风点头,忍不住摸了摸她凌乱的发丝安慰道:“我马上就去,你别着急。”
不过一个萍水相逢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老头罢了,也就只有这个傻姑娘会如此在意。
花好并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催促着让他赶紧去买药,谢春风走后,她才转头面向李想:“李想兄弟,你去找这聚福楼的掌柜,让他给我们安排一间安静不受打扰的客房,银子少不了他。”
“好。”李想二话没说站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而花好则独自留在包厢中,掏出怀里可以延缓伤情的药喂他服了下去。
李想很快就带着掌柜赶了过来,掌柜虽然有些嫌弃老乞丐病恹恹住在酒楼里会影响生意,但看在真金白银的面子上,还是很‘识大体’的和李想一起帮他们把老乞丐运送到了酒楼后面的小院里。
“姑娘,这小院原本是我母亲所居,年前她病逝了,所以如今也没人在住,您放心,这里定期都有丫鬟过来打扫,十分干净,也很清静。”掌柜谄着脸搓着手对着花好笑道。
花好点点头,掏出三张银票递给他:“二千两是我之前承诺你的,这五百两就当我们几人住在这里的食宿费,你放心,我们不会久住,最多三天就会离开。”
掌柜忙收起银票,笑得合不拢嘴:“没问题。”
“在我们住在这里期间,记得准备我们的早中晚三餐。”
“这是自然的,姑娘放心。”掌柜也不是傻的,看这姑娘出手大方,照顾的尽心了也许等他们离开还有赏钱呢。
花好满意:“你下去吧,让小二准备点热水过来。”
掌柜应声告退,心里却在疑惑这么个姑娘怎么会是个乞丐,不提她出手大方,就连她说话的语气还有言行都不像乞丐。
掌柜离开没多久,谢春风也提着一大堆药包回来了,这时花好正在给老乞丐针灸,李想并不在屋内,去催热水去了。
“怎么样了?”谢春风站在花好身旁,问神情肃穆的少女。
“很不好,他体内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冲撞,我只能暂时用银针压制。”花好将最后一枚银针刺入老乞丐的神庭穴,才直起了腰,一双秀气的眉皱成了严肃的川:“你是习武之人,知道有什么原因会造成体内经脉紊乱、五脏俱损吗?”
花好不懂武,但她总觉得老乞丐的情况很像是……
“走火入魔。”谢春风给了她答案。
闻言,花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走火入魔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能跟我说说你们那个……是叫内力吧?内力在体内游走的规律吗?”
内力这种东西太玄奥了,甚至有些与她所学相悖,所以老乞丐的情况还真是有些难住她了。
谢春风点头,将自己所知说了一遍。
花好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至少不是全然瞎子摸象了,她调整了一下几枚银针的方位,又重新把了一次脉,就开始调配药。
她试了一次又一次,针灸配合药物治疗,还让谢春风用内力疗伤,老乞丐的情况稍有好转,但却一直没有醒来。
丐帮集会还剩八天,而他们离徐州城还有不少路程,所以三日一过,花好只能让李想去买了辆马车,他们带着昏迷不醒的老乞丐再次启程,聚福楼的掌柜最终却没能再从花好的手里拿到一分银子。
马塌青泥,一路晃晃悠悠。
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同样赶往徐州长河古镇的乞丐,乞丐们对他们居然乘坐马车赶路既好奇又羡慕,当然也有不少嫉妒看不惯的,有些人的言辞格外酸。
“没见过乞丐还坐马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公子小姐呢?无耻!”
“是啊,要是没看这两人破破烂烂的穿着打扮,我还真以为是哪家公子出游!”
“呵呵,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李想和谢春风坐在马车前,排在入城的长长队伍里,走在他们身旁的几名乞丐就一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谢春风眉头也未动一下,脸上的笑像一张不会动的面具,眼神直视前方,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周围人一点,不过李想就没他这么冷静了,他本就是有些冲动的性子,从出生起就是个乞儿,嬉笑怒骂全是随心而为。
听到这帮人酸溜溜不间断的话,终于忍不住出声冷哼一声,对着谢春风说道:“贺公子,我觉得这次咱们丐帮的帮规可能得改改了?”
谢春风虽无心掺和这种事,但看在花好面子上,他也顺势问道:“怎么说?”
“该加一条凡是乞丐都不能坐马车,就算被迫或者无奈之下都不行,否则就是看不清自己身为乞丐的身份,是无耻行径。”
李想说的很大声,方圆十里的乞丐估计都听清楚了,他这话虽然和那些乞丐差不多一个意思,但话里的讽刺意思却是截然相反。
反过来讲,丐帮从来没有帮众不能坐马车的帮规,这些人又凭什么说三道四!
那几名乞丐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心中暗恼,但也知道确实是对方占理,他们要是上去理论,其他乞丐也不见得会站在他们这边。
只得默默相视一眼,忍耐住憋屈,心里却已经把李想和谢春风的脸牢牢记住了。
见没人出声反驳,李想轻蔑不屑的瞪了一眼方才那几人,驱车缓慢的通过了徐州东城门。
“沈姑娘,我们是现在就赶往长河古镇呢?还是在城里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去长河古镇?”进了城,李想才问车厢里的花好。
他们这一行四人虽有三个大男人,撇开昏厥的老乞丐不说,李想和谢春风对花好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所以拿主意的基本上都是花好这个唯一的女子。
“还是直接去长河镇吧!再有两日便是丐帮集会,虽然丐帮弟子住客栈的少,但我想还是有不少外来客人过来共襄盛举,去得太晚怕是不好找地方住。”为了老乞丐的健康着想,他们这一路只要条件允许都会选择住客栈。
“那好,我们就直接赶往长河古镇,这时间赶到应该也不会错过宿头。”李想顺从的点头,拉着马缰把马车往西门方向赶去。
而他们没有发现,他们马车后一直缀着几条尾巴,不知存了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