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花好的态度配合多了,乖乖地吃完了聂卿喂下的饭。
聂卿笑道:“知道要去看谢春风了,反而这么乖了?”
“没错,你有什么意见?”
聂卿哼了一声:“我没什么意见,左右你跑不了就是了。”
说完,出手如电,瞬间解开了她的穴道。
被点了一天一夜的穴道,花好整个身子都是麻的,就算解开了穴道也无法活动。
“我来替你捏一捏。”聂卿说着就上手。
花好皱眉:“你就没个丫鬟么!”
聂卿耸耸肩:“你看我这一路走来,有一个丫鬟么?”
“为什么出门不带丫鬟?”
“还不是因为……我心里只惦记某个小丫鬟?”
花好颇不耐烦他油嘴滑舌,只好白了他一眼,任由他摆布。好在他根本没越界,而是老老实实给她按压那些穴位,没多久,她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走吧,去看谢春风!”
谢春风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花好进来的时候,有大夫正在给他诊脉,驿馆的两个仆妇伺候在一旁。
“你看,我并未慢待他。”
花好没搭话,待大夫诊完脉,她凑近前去,查看谢春风的伤势。
一边动手,一边听得那大夫道:“这位公子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尚在昏迷中,我这就开几服药,用以固本补血,愈合伤口。倘若要长途劳顿,外敷的药必不可少,要一天数次,勤加换药才是。”
吩咐罢,转身就去开药了,花好在床边坐下来,抬头一看,只见谢春风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眉心微皱,似在昏睡中也很是辛苦。
花好心中一叹,无论如何,他好歹护送了她这一路,遭了这样的罪,也是因为被她连累的原因。
先给他诊了脉,又扒开衣服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口,花好确定,谢春风此刻的情况,跟刚才那老大夫所说的一样。
他伤在小腹处,伤口不浅,所幸没伤到内脏器官,又医治及时,因此只是止血治伤就够了,不过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如今还在昏睡中。
“他这个样子,怎么能跟我们回瑞京?”花好回头,质问聂卿。
“怎么,你想和他一起留在这?”
“我……”花好没话说了。
方才才答应了跟他回宫,这会儿这么说,好像又在反悔耍赖似的。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陪着谢春风养伤,但是要让他在这里等着谢春风伤好,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样瑞京只怕要乱成一锅粥了。
聂卿凉凉一笑:“放心,他死不了,从小习武的底子,不会因为颠簸几天就出事。这会儿,咱们还是好好谈谈回宫之后的事吧。”
说着,拉了花好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拉出了屋子。
在旁伺候的仆妇们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谢春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花好真的已经答应跟他回宫了?回去做什么?恢复名号,封妃?
谢春风的眸子里一片晦暗,想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若是将计就计,自然有机会接近聂卿,说不定能拿到九元令,完成他的夙愿。然而花好也彻底回到了那厮身边,倘若他们旧情复燃……
谢春风纠结了一会儿,慢慢捏起了拳头。
※※※
回去之后,在聂卿的高压政策下,花好最终选择了妥协,虽然谢春风很重要,但是在她心里,她和聂卿的纠缠更重要,倘若有机会可以让他反过来受受苦,她也不介意忍辱负重一段时间——她一定要亲手把这苦痛加在他身上,才甘心。
第二日一早,车队就继续上路,往瑞京行去,赶了五天五夜的路,终于在第六天到达了瑞京。
“咱们就这么进宫么?”花好藏在马车里,看着瑞京街上来往的行人。
曾经这里是既熟悉又陌生,她逃离这里的时候,也并未想过还会再回来,以一种莫名其妙的身份。
“你这话的意思,言外之意,是问我要个名分了?”聂卿似笑非笑道。
花好白他一眼:“我要什么名分,皇太后么?”
本以为这话能把他噎住,谁想到聂卿却不以为杵,反而笑道:“你若真想要,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昭告群臣,说你是先帝的遗孀,给你封个太妃的头衔,然后你还可以认了陵王做义子,这太后之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恶心。”花好怒瞪他一眼,“皇宫中事你都拿来当儿戏。”
聂卿一挑眉:“这怎么能怨到我头上呢,不是你先提起的么?”
花好不说话了,想了想,忽又道:“陵王是谁?”
聂卿哼了一声:“废太子,拓跋丰。”
这倒是让花好恨惊讶了,聂卿登基之后,居然还留着他。
“你没杀了他?”
“杀他做什么,本来就是废物一个,死不死有什么区别?留着他,倒还能给我全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难道不是么?”
花好:“……阴险。”
“好了,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名分吧?”聂卿说着,忽然伸出手去,抚了抚花好的脸。
花好急忙想躲,但是速度太慢,还是被他得了手。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干什么,动手动脚!”
聂卿笑道:“你忘了路上答应我什么了?”
“我说了进宫的事一切听你的,也没说你可以随便吃我的豆腐!”
“怎么是吃豆腐呢,你脸上有个东西。”说着又来摸。
花好急忙躲到了车厢的角落,这才摆脱了这个恶魔的纠缠。
“你走开!好好说话,不然我就——”
“你就如何?”
花好咬了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此刻这个情形,还真是他完全占了上风,她究竟也不能如何了他,要想有胜算,还得从长计议。
想了想,她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咬牙道:“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你到底打算让我用什么身份进宫?”
聂卿摸着下巴想了想:“县主肯定是不行了,你若还当你的南梁县主,我起码得给你封个妃位才是,对不对?”
“封妃怎么了,莫不是我配不上你?”
“傻了吧,我宫里那两位虎视眈眈,你若封了妃,那岂不是正成了活靶子?何况你这个身份,新仇旧恨的,她们怕是会联手针对你。”
“你以为我害怕么?”花好嗤笑一声。
“你这么厉害,自然是不怕的。那,既然不怕,不如就……”
“不要!”花好连忙抬手,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虽然不害怕她们,却怕麻烦,一天到晚找我的麻烦,真是烦都烦死了。”
“那要不,就做个女官?”聂卿想了想,“可是倘若是女官的话,我就不能时时见到你了,那岂不是很糟糕?不行不行……”
花好翻了他个白眼:“少废话了,其实你不是早就有打算了么,装什么装。”
她早就看透聂卿这个人了,别人能提前想好未来的一步两步,而他却基本上连八步十步都想好了,所以他才能时时胜券在握,事事抢在别人前头。
聂卿被她戳穿,呵呵一笑:“是啊,我早就想好了,就怕你不肯。”
“说来听听。”
聂卿却道:“你这么聪明,不如你来猜猜?猜猜我心思究竟如何?”
“猜就猜!”花好对上他的眼睛,露出一副不服输的表情,想了半晌,哼声道,“我猜到了,你莫不是想让我在莺歌身边,做个小丫鬟?”
聂卿顿时抚掌:“哎呀,花好姑娘果然聪慧异常!正是如此!”
花好撇了撇嘴。
其实这也不算是猜的,而是用的排除法好不好?
之前他就说过了,要把莺歌带进宫封妃,以安抚翎羽族,而花好也要进宫,但既不能太招摇,又不能离聂卿太远,所以,除了莺歌的身边,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只是,兜兜转转,她却又要做个小丫鬟,这种际遇,也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宿命的安排?
“我这个主意怎么样?”聂卿凑近花好,悄声问。
“不怎么样。”花好懒得理他,又躲远了些,“不过要是没有别的法子,那也只能这样了,但我先给你说好了,我只是挂着丫鬟的名头,干活什么的,你可别想!”
聂卿立刻道:“是!遵命!绝不给花好姑娘摊派任何活计,行了吧?”
“油嘴滑舌……”
车队走的不算快,夕阳快落下的时候,车队才到了皇宫门前。
花好掀起帘子,悄悄看了宫门一眼,偌大的金色大门,绵延望不到边的红色城墙,巍峨而严肃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万年不变一般,俯视着来来往往的交接替换的人们。
花好知道,这宫门好进不好出,一旦进了,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清楚。说不忐忑,那是假的,但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且还是为了身边这个负心的男人。
放下帘子,花好转身看了聂卿一眼。
聂卿仿佛是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忽然伸出手来,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捏:“莫怕,有我在呢。”
“我没怕。”花好说着,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但他却忽然握得很紧很紧。
她用力一挣,挣不开,便抬头去看他,正对上他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眸子里的颜色晦暗难明,但花好却仍旧在其中看到了一丝希冀。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再用力,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路通过重重宫门,进到这深宫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