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京,皇宫,长春宫。
“娘娘,咱们真的不再去瞧瞧陛下吗?”大宫女悄声对慕容云秀道。
慕容云秀摇摇头。
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但实在没有滋味,又放下。
大宫女顿了一顿,又道:“娘娘,您不觉得蹊跷吗?怎么那合欢宫的小宫女一失踪,陛下就病了?”
慕容云秀心里一颤,但是没敢说话。
是啊,为什么?
这个原因,她其实根本就不愿意去想。
自从那位莺妃进了宫,原本独属于她的荣宠就全都被抢走了,而如今,皇帝竟然愿意为一个失踪的宫女而黯然神伤,也不愿意见她……
那个莺妃,怀着身孕还在御前伺候,但是她堂堂一个贵妃,却总被皇帝以各种理由推出来,不许见。
这到底……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慕容云秀不是傻子,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理解,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自己的哥哥在外征战,捷报一直传来,就算是装装样子,陛下也应该对她露出个笑脸的吧?
他连装装样子都不肯了么?
大殿中空无一人,只听到滴漏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声声如同敲在心上。
慕容云秀抬头看看紧闭的殿门,外面昏暗的天光从窗纸透过来,在殿中洒下一片昏昏暗暗的阴影。天色并不好,而且非常冷,好像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雪了。
“彩虹,让人添些炭来吧,我怎么这么冷。”慕容云秀说道。
但是大宫女彩虹却没有动。
慕容云秀一愣,转头去看彩虹,却见彩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彩虹你……”
彩虹却忽然伸出手来,她的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方手帕,霎时按在了慕容云秀的口鼻之上。
“唔……”慕容云秀虽然是武将家出身,但却并不会武功,被彩虹这么一按,顿时挣扎不得,很快,就软软地歪倒在了椅子上。
彩虹的脸上露出半是嘲讽半是怜悯的微笑:“这大齐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废物……”
慕容云秀虽然软倒了,但是人还是清醒的,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大宫女彩虹么?显然不是了。她的声音都变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彩虹被人换掉了?
她到底是谁?
慕容云秀很想问,但是张不开嘴,她也很想逃跑,奈何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这个“彩虹”慢慢捏起自己的脸。
“可惜了这个小脸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给你一个贵妃的名分,哦不,说不定,是皇后呢……”
慕容云秀实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他们是谁?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她已经没机会再听她说了。
在药效的作用下,她很快失去了知觉。
因为要清净,大殿里面只放了彩虹一个人,这会儿慕容云秀晕过去了,这大殿便成了彩虹的天下。彩虹迅速把慕容云秀抱到了卧榻上去,脱了她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互换了一下,然后开始摆弄脸。
半个时辰之后,彩虹变成了贵妃,贵妃则变成了彩虹。
“来人。”
“贵妃”轻轻唤道。
大殿外面守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娘娘有何吩咐?”
“彩虹累晕过去了,你们把她抬回去,让她好好歇着。”
好好的突然晕倒了?众宫女十分惊诧,但是娘娘既然如此说,也就没有人敢问。
“是。”
众人走过去,到椅子上扶起“彩虹”,鱼贯退出。有胆子大的宫女忍不住问一嘴:“娘娘,用找太医看看么?
“贵妃”微微一笑:“当然要找。彩虹是我最得力的宫女,她病了,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去找太医局医术最高明的那个李太医。”
宫女潜意识里觉得娘娘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只好应了个“是”,慢慢退了出去。
李太医很快就被找来了,“贵妃娘娘”看着李太医给“彩虹”诊治,最后得出结论,说彩虹突发风疾,怕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众宫女皆惴惴又欣喜。
惴惴是因为彩虹是贵妃娘娘最亲近的人,突然得了这种病,只怕贵妃娘娘恼怒,牵连别人。欣喜的是,这病治不好,彩虹就得被撵出宫去,那么贵妃娘娘身边大宫女的位置就会空缺出来,填补的人选,自然是从她们这些人里选,谁能得到贵妃娘娘青眼,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众宫女皆盯着贵妃,谁料贵妃却淡淡说了句:“她跟我多年了,好好将养着吧,说不定会醒来呢。”
李太医便躬身:“微臣隔日会来替彩虹姑娘诊断。”
“贵妃”打赏了,让人送李太医出去。
众人皆悻悻而去,大殿之中便又剩下“贵妃”一个人了。
贵妃将窗子推开一个缝隙,看到外面昏沉的天色。层云黑沉,应该过不多久就会下雪的。
她这里一切顺利,却不知道郡主那边如何——留给郡主的时间,可不多了。
※※※
钟素素知道,老天爷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有人知道,她从出生就身患顽疾,能够撑到这个年岁,已经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但是她的事情还没做完。
她的身后,还有她年幼的弟弟,还有等待她保护的一岛子民,还有不知该去向何处的未来。
她必须加快脚步了。
傍晚时候,众人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这一带山势趋于低缓,山脚的村庄也不那么荒凉了,根据谢春风的记忆,再往前走应该就是城镇了。
“今晚在这里歇脚吧。”谢春风提议。
众人没有反对。
秦又白的手下下了马,跑着去找了一家农户借宿。
吃过饭,众人各自休息,床不够,谢春风弄了两张长凳,拼在一起,聊作床板。
“我就用这个睡吧。离炉子近一点。”谢春风说着,搬去了炉子旁边。
花好道:“你小心些,别被煤气呛着。”
谢春风笑笑:“没事,你没看这炉子上有烟囱呢么。”
众人便都去睡,睡觉之前,秦又白的手下还刻意检查了门窗,都很严实。
但是谁也没曾想到,半夜里,变故发生了。
“有毒……”黑暗中,谢春风忽然唤了一声,接着便听“扑通”一声。
众人皆被惊醒了,想点灯却是不能,因为所有人的手脚都酸软无力,显然是不知道中了什么迷药。
而谢春风那声响,恐怕就是他察觉到有迷药的时候,挣扎起身,却从凳子上掉下来的声音。
“谢春风,谢春风!”花好惊叫道。
但却没人回应。
“秦又白,钟素素!”花好又叫,声音焦急。
“我在此。”秦又白回应出声。
但是那声音却有气无力,花好虽然没有武功,但也能猜到,他也中了迷药了。
也是,这个屋子密封这样严,有人可以撒迷药,谁能不中招?
但花好仍旧不甘心似的,又喊了一句:“钟素素,你呢?!”
停了一刻,钟素素的声音才传来:“别嚎了,怕追兵不知道我们都中迷药了么!”
花好顿时不说话了。
被钟素素抢白一句,她没有生气,黑暗中,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缓缓地转头,看向谢春风的方向——一切都妥当了,就看谢春风的了。
没错,这其实就是她和谢春风所使的一个脱身之计。
因为花好没有武功,谢春风又重伤未愈,所以他们不能用强,只能用计。
花好被强掳出宫的时候,钟素素便把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都搜索了一遍,把她藏匿的所有迷药毒药都收缴了,以防止她出什么奇怪的招数。
但是钟素素他们没料到的是,那些迷药毒药,不光她身上有,谢春风身上也有。
他们一起逃亡了那么长时间,作为合作伙伴,这点默契当然是有的。
不过谢春风身上的迷药也不多,因为当初落在聂卿手里的时候,已经被搜缴了一遍,好在谢春风藏的好,有一包迷药被留了下来,正好在今日派上了用途。
晚上谢春风是故意睡在火炉旁的,就是为的将那迷药放在火炉边上,用热气熏蒸,使得所有的迷药能够充分挥发,散入空气里。
为了显得真实,花好是真的跟着一齐中了迷药的,而谢春风则身怀解药,在迷药发挥之前便已服下。
等到所有人都被迷药迷倒,谢春风再起来,堂而皇之地将花好带走,远走高飞。
而此时此刻,计划显然成功了。
可是,花好却没料到,就在谢春风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变故又发生了。
“走水了,走水了!”外面突然想起一阵喊声。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最惊诧的还是花好和谢春风。
计划的节骨眼上,竟突然出现了这种事,那么,计划还要进行吗?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都犹豫了一下,然而就在这犹豫的片刻,屋门突然被人撞开。
这户农家的主人闯了进来:“客人们,走水了,快起来呀!”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主人吓了一跳,又喊了一遍,才听得秦又白的声音幽幽道:“我们都生了病,起不来了,劳烦主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