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胤从早上到晚上,都是在静香阁待着,静静地待在那里,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跟元安公主说着话。
而封浅浅一直陪在他身边, 安静地听着赵玄胤说着他小时候,元安公主和他的往事……
“那年朕的母妃去世后,唯独对朕最好的人就是姑姑了,那时候她待朕如她子女般疼爱,那时候朕一直沉浸在母妃去世的悲伤和母妃被太后那般人陷害,内心充满报复的仇恨之中,也是姑姑给予我温暖和关心,才让朕好好地走到今天……”赵玄胤手里拿着纸钱,一边缓缓轻声诉说道。
“皇上……”
封浅浅看着一脸平静跟她诉说的赵玄胤,这样的他才更让人觉得心疼,元安公主走的太突然,而到目前为止,赵玄胤的态度太对平静,仿佛元安公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没有牵动到他一丝任何情绪。
不像那些平凡人一样,如果有至亲之人走后该有的悲伤,痛苦,的情绪……
但是但当今天赵玄胤平静地坐在那里,跟她诉说元安公主的往事时,封浅浅才深刻明白,赵玄胤即使是一个皇帝,但是他也是一个平凡人啊,他也有忧伤,难受,痛苦的情绪,而面对自己最重要的至亲之人突如其来的死亡,他的悲伤才渐渐表现出来,而先前,可能大多只是被一个震惊充斥着比较多吧。
人内心接受一件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也是需要一个过程,从开始的震惊,不敢相信,再到缓过神来后,发现这件事情已成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到最后只能被迫接受,接受后,内心才真正的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对于元安公主,封浅浅的了解并不多,可内心也一直存在一些疑虑,她为何精神会变成那样?为何会一直抱着一个布偶视如亲子?
但是这一切,赵玄胤都未曾跟她说起过,但封浅浅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元安公主身上肯定会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才会让人的神经会刺激到成那样。
“皇上,您也别太难过,您这样,让很疼爱您的元安公主走的也不安心的。”她明知道赵玄胤的现在很难过,但是她又无法替他承担这些痛苦,只能安慰他,无声地陪伴他。
“封浅浅,你知道姑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他说的是……元安公主精神的问题吗?
“皇上,您曾经说过……您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揭开这道伤疤……”
他低垂着头,温和的夜色投射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抹柔和的光亮,但因他脸背着光线,无法看清他的脸上的神情,许久后,久到封浅浅以为他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才没有回答的时候,他才启唇缓缓说道:“姑姑这一生过的太苦,太苦了,姑姑从小到大也是一个锦衣玉食,万般宠爱的公主,她天性天真活泼,心地善良,原本大家都以为她这一生都会快快乐乐,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可是……就在她有一天偷偷出宫游玩,在一个寺庙烧香拜佛遇到了一名男子,他们一见钟情,姑姑为了他,居然在民间偷偷跟他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父皇发现了偷偷出宫,很久都没有回来的公主,所以派人出宫找她,等找到姑姑把她带回宫中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
难道元安公主曾经也有过孩子和爱人的吗?但没有记错的话,她没有看见过元安公主的孩子和爱人啊?
“那个让姑姑怀孕的男人,是他毁了姑姑这一生!朕一直都想不明白,姑姑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男人,一个带发修行名叫刘元的男人?姑姑是公主,他是和尚!要不是他硬要闯进宫说要带姑姑走,而父皇怕这件事情败露出去,成了皇宫一大丑事,也不会被逼到父皇把姑姑的孩子毒死的地步!”
封浅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元安公主身世居然如此凄惨,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的精神才会送到刺激,精神才会错乱吗?
想到这后,很多事情自然就疏通了,原来这个元安公主因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杀死自己的孩子的事实而发疯了,所以在先皇走后,又加上当时太后那般人对皇位虎视眈眈,只剩下赵玄胤孤身一人孤军奋战,他知道自己的性命随时都会陷入危险的可能之中,所以他才会宁愿把姑姑放到没人过问的静香阁,这也算是让她安静地休养自己的病情,同时也分散太后的视线,不让对方把念头打在元安公主身上,也算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吧。
“对不起,我没想到……”
“所以,朕恨让姑姑受那么多哭的男子,但是更恨的是……父皇,在皇宫中,名誉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重要到连自己的孙子的,皇家血脉都要扼杀掉?朕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如此冷血?”赵玄胤越说越激动,愤恨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丝颤音。
难道……他哭了?
他强忍着泪水,双手紧握成拳,手里的纸钱因他的攥紧,成了一张张皱纸,他依旧低垂着头没有抬起过,但是浓重的鼻腔泄露出了他哭过,是的,一个冷傲之人,任何脆弱的情绪都不会表露在表面的人,而现在说着元安公主事情,却哭了,此时的赵玄胤脆弱的如同一个易碎的娃娃,仿佛一个触碰都能让它破碎地散落一地……
封浅浅心疼不已,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让他脑袋倚靠在她瘦小的肩膀上。
或许……现在也只有肩膀给他依靠才是给他最好的安慰和鼓励……
封浅浅紧紧抱着他,任由他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她知道,他现在唯一需要的是,能有一个人默默陪着他,就足够了,无需过多语言。
赵玄胤靠在她瘦小的身上,两人之人都没有一句言语,而赵玄胤也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般,许久后,久到封浅浅以为赵玄胤已经真的是睡着了,她正想叫醒他先回去休息的时候,他身体这才微微动了动,而后,封浅浅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喷向她的脖颈间,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间,脖颈间突然传出了他闷闷地声音。
他说:“谢谢你,封浅浅。”
第二天是元安公主出殡的日子,自从上次元安公主被人陷害之后,赵玄胤在皇宫中对谁都不敢信任,所以现在元安公主很多事情都是封浅浅和杜鹃两人主要负责,而元安公主出殡的这天早早,封浅浅便赶来了静香阁,不过正当自己走到静香阁大厅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位光头的中年男子跪在那里,手里拿着纸钱,正替元安公主烧纸钱着。
封浅浅走过去,问道:“您是……”
听到声音,男子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封浅浅,男子一身灰色袈裟,光着头,手里一边的手拿着纸钱,一边的手拿着一串佛珠,整个装扮就像一个和尚,只是……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和尚很熟悉呢?难道是……
“您是……刘元?”元安公主喜欢的男子?
男子起身,一边的手放在胸前,向她施礼,道:“贫僧见过施主,贫僧现在法号为沙元,施主叫贫僧这个法号便可。”
原来他真的是赵玄胤口中所说的刘元?而且他今天过来像是送元安公主最后一程的样子,只是……
如果没有人允许他进宫,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难道是……
封浅浅也向他行了一个礼道:“老师父,您今天过来是送元安公主的吗?”
他微微点头,道:“是皇上召贫僧进宫的。”
果然是赵玄胤啊,想不到虽然表面上是说恨这个男子,但是在世的时候对于元安公主来说,想必也就只有面前这个老师父才是最重要的人了,生前他们都没有见过一次面,公主走后,为了她,赵玄胤还是叫来他送公主最后一程。
“老师父,不管怎样,元安公主已经走了,您可以好好送她一程,她这些年……一直过的不好。”
时间是最后的治愈良药,不管是多大的伤害,都能用时间来抚平,只是过程,痛苦的程度不同而已。
“很多事情贫僧已经看开了,今天来也算是作为一个法师念经送元安公主而已。”
“老师父真的是看开了吗?如果看开的话,您今天也不会来了是吗?”
封浅浅明明知道,他很多事情并未完全放下,只是现在成了佛家之人后,强迫自己忘记那些曾经痛苦的回忆吧,而如果他真的是已经忘记了,封浅浅真的替元安公主感到不值……
“贫僧给施主讲一个故事吧。”他突然说道:“曾经有一个叫刘元的男子不顾自己已经是佛家人,爱上了一名女子,开始他们很相爱,后来他的爱人还怀了孩子,这时候,刘元便向寺里的长老请求还俗,开始长老是不同意的,只是他不断苦苦哀求,所以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正当他行还俗的礼仪之时,听到了自己的妻子被人带回了皇宫中,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爱的那个女子便是当朝皇帝的妹妹,元安公主。也算是年少轻狂,很多事情并未考虑周全,他才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硬闯进了皇宫,他想要劝说先皇,同意他们在一起,但是当时,作为一个当朝公主未婚先育,而且孩子的父亲还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这些事情如果传出宫,元安公主以至于先皇都会陷入了被世人唾骂的声音中,所以先皇为了皇室的名誉,愣是把刘元打断了一条腿,断了他最后对元安公主的一丝念想,把他赶出了宫,这件事闹的在整个寺里闹的沸沸扬扬,那些元老担心他,所以就赶到汴京,就看到了刘元托着一条血淋淋的腿爬出了宫,那时候看到他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
他又接着道:“不久后,便传出了元安公主疯癫的事情,从那以后,刘元再也没有见过公主一面,各自的生活再也没有交集。从此那个刘元的男子因终日郁郁寡欢,不久后,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