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璃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沈流白说过的话,那些无故失踪的男孩子们,他这是……也被拐了?都是男性,且长相好看,他瞬间联想到了无数可怕的事情。
“哥哥?”小孩见叶长璃不搭理自己,忍不住想再往前凑凑,却被身后大些的那个男子一把抱到膝盖上坐着,男子抬头,温和地对叶长璃道,“我叫柳奕,他……他说自己叫果果,应该是家里人叫的小名,还有旁边这些半大的孩子,我们都是被抓来的,只是这个孩子还太小,不清楚眼前的处境,你别恼他,他很乖的。”
他这么一说,叶长璃反而不好意思了,旁边大一点的孩子们都眼圈一红,忍不住默默抹泪了,叶长璃从地面上坐起身,动了动手脚,发现没受什么伤,又打量了下四周,三面都是不规则的弧形石墙,只有一个方向是有出口,连着一道狭长的甬道,只是曲折又黝黑,外面隐约能听到时高时低的谈话声,显然是有人看守的。
“这是哪里?”叶长璃看柳奕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面目也温和,不禁挨着他坐近了,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被抓来,他们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知道每隔几日就会有人被从这里带出去,但是都没有再回来过。”柳奕低着头擦了擦果果脸蛋上的灰尘,“但是每当有人被带出去,肯定也会有新人再被抓进来,这次被抓进来的是你们两个。”
叶长璃随着柳奕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一个哭得最凶的男孩,八九岁的样子,见大家都朝他看过来,眼泪掉得更急了,只是用手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哽咽的声音来。原来在马车上蹭到的人是他,叶长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但自己眉目间也是忧心忡忡,他想苏湘了,很想很想,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失踪后会不会很着急。
苏湘的确很着急,她从市集回来后立刻找到沈流白,打听孩子被抓的事情,沈流白听说叶长璃失踪后也很惊诧,但他了解的也不多,只隐约知道是个非常隐秘而庞大的地下组织,被抓走的孩子下场大多凄惨,沿江海地带经常会莫名地发现一些辨不出面目的人形肉块,有人曾猜测那些是受害的孩子,但是继续追查下去,线索就断了。
苏湘和沈流白沿着叶长璃失踪的那条长街查找,很快发现了在同一天失踪的另一个孩子,八岁多,不到九岁,名叫刘珂,是个商人的儿子,家住江南,这次随家人一起到京城做生意,路过这个镇子的时候,意外走失了。
刘家人也都打着灯笼在到处找人,刘珂的阿姆似是急着要赶到京城,跟刘珂的阿父商议,再找两日,若还没有线索就放弃了,她常年在外行商,听到过不少异事,大约也明白自己的儿子这次恐怖不会回来了,继续追查下去,害怕惹上什么麻烦,她除了刘珂,可是还有其他的孩子,况且刘珂不过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儿子罢了,不值得如此。
但是刘珂的阿父顿时就怒了,他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即两人起了分歧,歇斯底里地争执起来。
商人重利,却不料凉薄至此,苏湘和沈流白站在屋檐上看了个清楚,忧思更重。
苏湘又默默地呼唤了几次系统,照旧没有得到回应,她心里大抵明白,叶长璃的性命应该无虞,毕竟没有刚出场就挂掉的主角,但是她的所有任务都是围绕叶长璃,如今人不在身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的迷茫感,沈流白抱着双臂,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呢,如果这背后是你不能承受的危险,如果找到了也不过是个辨不出面目的死人,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吗?毕竟,你们现在也没有成亲。”
“自然是要找的。”苏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肯定是要找人的,只要叶长璃不死,只要游戏不结束,她就要一直找下去,可是,天下如此之大,她完全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啊!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那家伙现在除了你,也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了。”沈流白似乎是对苏湘的回答很是满意,转身道,“走吧,你家的小家伙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可是我们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苏湘很愁得慌,“要去哪里找呢?”
“鼠有鼠道,蚁有蚁道,我们不知道,但是其他拐卖孩子的牙贩子,或许能知晓一二。”沈流白扭头看着她笑,笑意骄傲而张扬,夜风撩起他的墨发,在耳侧轻舞,细碎的星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中,似有万千星河,这样的沈流白,在这个世界中有独一无二的风华和神采,苏湘看得一呆。
沈流白却没给她多看,脚尖一点,他纵身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发丝迎风而扬,衣角翩展,好一个潇洒肆意的江湖客!
苏湘看得内心激荡,也抬脚一迈……下一刻,她猛地收回脚,腰身晃了晃,狼狈地歪着身子跌坐在了瓦片上,因用力过大,还弄碎了几片瓦,差点忘了,她在这个世界不会飞!
沈流白已经落在了地上,回身仰头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却说叶长璃这边,情况却不怎么好了,原先他并没有想到处境会这么危险。
就在他醒来约莫两炷香的功夫后,幽长曲折的甬道上忽然亮起了火把,两个高壮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们袖子半挽,露出肌肉线条结实的小臂,腰间配着短匕,脸上的表情严苛肃穆,目光犹如实质般落在石洞内,缓缓地从几个人身上掠过,没有戏谑,不带猥琐,看不出轻薄侮辱之意,但也瞧不出同情和怜悯,就仿佛是看着一群没有生命的死物,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身上还隐隐带着股血腥的煞气。
烛火幽幽的,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摇曳着映在石墙上,状如魑魅魍魉。
叶长璃注意到两人的衣角不起眼的地方,都有个古怪的图案,他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牙贩子,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将他们卖到楼倌。
其他人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或者说,他们已经经历过一些恐怖的事情,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柳奕紧紧捂住果果的嘴,将他藏到不起眼的角落。
“你,还有你。”其中一个女人扫视一圈后,指了指中间的两个男孩,“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不不!不要找我,我不出去!”
“阿姆,阿父,你们快来救我,快来救救我啊!”
两个被点名的直接崩溃地大哭大叫起来,那两个女人不耐烦地皱了下粗黑的眉毛,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拽了男孩的胳膊就往外拖,任凭他们无助地挣扎和踢打。
“走开走开,你放开我!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其中一个男孩赤红着眼角,猛地张口死死地咬住了女人的手臂,那女人抬手,似乎是想要狠狠地甩他一个大巴掌,却被同伴拦住了,直接一抬手,“咔哒”一声,卸了那个男孩的下巴:“脸上不要留伤。”
“啧,麻烦。”那女人不满地甩了甩出血的手臂,突然一脚狠狠地踢上了男孩的小腿,男孩的脸刹时就白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半条腿无力地耷拉着垂在地上,显然是断了。
那女人冷笑:“那就打断他的腿好了,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她的同伴不置可否,外面却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催促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快些,今晚咱们的活还很多。”
两人便拖了男孩往甬道里走。
叶长璃他们几个原本因为没被选中而松了口气,此时看见她们如此干脆利落地毒辣动作,都不禁抖了下,紧紧地抿住嘴巴。
另一个孩子明显也被吓住了,连挣扎都不敢了,像只哆哆嗦嗦的鹌鹑般被拖出了石洞。
几个人陆续走出甬道,片刻后,甬道里的火把也被人熄灭了,可是石洞内却像是空了一般,一片死寂,跟叶长璃一同被抓来的那个男孩,名叫刘珂,他忍不住抽噎了下,声音在石洞内被无限放大,他立刻又受惊般捂住嘴,可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石洞内在偷偷流泪的不止刘珂一个,叶长璃因着之前的一些经历,比他们强一些,但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半晌才回过神,他努力镇定下来,低声询问:“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又过了片刻,甬道外陡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声在漆黑死寂的空间内显得有些毛骨悚然,让人联想到被剥去皮毛的幼兽,临死前血淋淋的挣扎和凄厉的惨嚎,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就是痛到极致后灵魂的吼叫,让人忍不住地颤栗。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而血腥的一夜,一抹寒意爬上脊背,叶长璃想象不出那两个孩子究竟在经历着什么,却有种感同身受的绝望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