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流白对他的身份还是持怀疑态度,因此在苏湘昏迷期间没让他进屋,只让他门外候着,心想着等她醒来,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只是可惜了叶长璃了,看这个少年的样子,说是对苏湘没有心思,都没有人相信。
然而苏湘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问自己是怎么回事?
沈流白用手摸了摸下巴,眼神玩味中带着些替叶长璃的抱打不平:“怎么回事?莫不是你昔日招惹的风流债吧?”
“沈大哥!”苏湘头大如斗,“我……”
“将军!”柳奕的手指蓦地攥得更紧了,“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你是我的未婚妻主啊!”
简直是石破天惊!
柳奕的脸红得仿佛要滴血一般,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般往下落:“你,你怎么能忘了我,怎么能忘了我,你明明说过要娶我的,我一直在找你啊,哪怕他们都说你已经遇害了,我也一直在等你……”
连日的担惊受怕,加上刚刚情绪太激动,柳奕竟然话未说完就直挺挺地兜头栽倒下去了,苏湘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喂喂喂,你别晕啊,先把话说清楚,喂!”
“呵。”沈流白道,“我觉得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倒是你,既然跟别人有了婚约,何苦再来招惹叶长璃。”
“我不是……”
“你守着他吧,我去看看叶长璃。”沈流白呼啦一袖子,甩门而去。
其实看着两人的反应,沈流白也能猜出几分,苏湘应该是之前有过什么惊险的遭遇,导致对之前的记忆全无,虽说事情不能怪她,但到底还是替叶长璃不值,叶长璃对苏湘心心念念全心依赖的样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种事实,还有那个柳奕,看上去也似是个痴情种子,两个人都娶了,也不是不可以,很多女人都会有三夫四侍,但……倘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哪里还能容得下旁人呢,沈流白自己对喜欢的人就是独占欲极强,霸道得很,所以并不太能接受这种结局,想来想去,也只能都怪苏湘了。
沈流白守在叶长璃床前思绪辗转,愁肠百结,苏湘在安置好柳奕后,也寻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长璃的双腿都断了,即使在昏睡中也皱着眉头,疼得浑身轻颤,然而对一个男人来说最致命的还不止于此,而是那张脸。叶长璃原本精致俊朗的脸庞,被硬生生毁了,右侧半张脸被连皮带肉地磨去大半,尽管大夫用了最好的药,但能恢复成什么样子,彼此都心知肚明。
苏湘的心尖像被人用指甲掐了一下,疼得发颤,她伸手拂开叶长璃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发丝,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然后便在床榻边坐下来,握住他的手指发呆。
这一次游戏中,她对叶长璃的感情复杂的很,一方面知道自己跟他肯定是要在一起的,但是另一方面又对着半大的孩子爱不起来,也不是不爱,大概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就总会有些特别的感情,但不能算是爱情,况且这一世男主的性格,过于柔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到了谢安泽,霸道的,强势的,咄咄逼人中却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柔,不得不承认,谢安泽说拿她做挡箭牌的时候,她是有些欢喜的,她又不是瞎,这么优秀的男人她看不见?她只是,太理智了,理智地明白着,谢安泽这种人,注定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属于她,也或许,现实中得不到,所以才会愈发地沉迷游戏不可自拔,毕竟,游戏中的角色,跟谢安泽太像了。
可是不管怎样,叶长璃都是她的责任了,她也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想到,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夫,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的,只是要怎么开口才能不那么伤人呢,还有他说的,自己居然还是个将军么?应该,不会招惹来什么麻烦吧……
正胡思乱想着,掌心微痒,苏湘忙垂头去看,斜倚着窗子的沈流白也猛地挺直了身子,只见叶长璃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动了几下,苏湘轻声唤他:“长璃,我们回来了,长璃,别怕,别怕。”
似是听到了苏湘的声音,叶长璃的睫毛颤动的更加剧烈了,可最终也没有醒来,片刻后,又在苏湘的温声软语中,渐渐昏睡了过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叶长璃突然发起了高烧,手指却死死地攥住苏湘的,任凭旁人怎么哄劝都拉扯不开,沈流白忙去请了大夫回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期间柳奕醒来,就那么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苏湘对叶长璃的悉心照料和轻哄,苏湘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手指抠在门框上,咬着嘴唇,眼底尽是哀伤和痛楚,沈流白撞见了,不由得摇头叹气,将他拉到走廊拐角,耐心劝慰:“你也瞧见了,苏湘的记忆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她现在不记得你”。
柳奕眼神怔怔的,没有说话,沈流白又道:“我看你也是个好孩子,何苦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叶长璃若是好好的也便罢了,但他现在……这双腿怕是废了,于情于理,苏湘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的,你……”
“你知道么?”柳奕突然抬眼,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脸上却非常平静的倔强模样,“她曾经,对我也是这般好的。”
沈流白便无话可说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死脑筋,反正他是管不了了,少年时候的人总是这样,以为情情爱爱的,就是天大的事了,殊不知经年以后再回首,多数人只会哂然一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痴。
回去的时候他把这事跟苏湘说了,问她打算怎么办,苏湘静默,到底也没能回答得上来,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情债。她不记得跟柳奕的过往,但是不记得的,却并非代表不存在,她第一次无比地期待,游戏赶紧结束吧!
系统没听她的,游戏还在继续。叶长璃是半夜醒来的,彼时沈流白已经去休息了,只有苏湘还依靠在床榻上,握着他的手,闭目休憩。
他没动,甫一醒来,身上的剧痛就猛地袭来,他对自己的伤势心里很清楚,此刻却意外地平静。昏迷期间,他也并非意识全无,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对于柳奕一直心心念念的将军,竟然就是苏湘这件事,他感到无比震惊和荒唐。可经历过一番生死,他的心境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若是以往,他恐怕早就伤心得大哭起来了,但是此时此刻……
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即使夜色朦胧,模糊不清,也将她一身的伤痕和疲倦映照地一览无余,这人对他是真心的,那么只要她还要他,他便绝不放弃,倘若……倘若哪天她厌倦后悔了,他也合该知足,到时候便彻底放手让她离开,这个人,从未亏欠他什么,他得到的,够多了。
叶长璃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苏湘,就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不知过了多久,苏湘的身子一歪,猛地醒来,然后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叶长璃带笑的双眼。
“你你你终于醒啦!你等等,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沈大哥,沈大哥,长璃醒过来了!”
苏湘起身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边跑边撞翻了几张凳子,叶长璃忍不住翘起了唇角:“你慢些。”
几人在客栈修养了大半个月,期间风雅轩被封,官府的人来问过几次话,但是对结果似乎并不太满意的样子,苏湘和沈流白隐约觉得,官府的人调查的事情似乎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但是对方也很狡猾,他们的进展明显不太顺利。
叶长璃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剩下的就是漫长的调养的过程了,沈流白和苏湘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回家,临行前,苏湘拎了大包的草药放上马车,然后把叶长璃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柳奕红肿着眼睛,跟着跑出了很远,就连叶长璃都看不下去了,他有几分感同身受的难过,几次想要开口让苏湘留下他,但每次刚要开口,就被转移了话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路要走。
马车咯吱咯吱地碾过青石板路,路边的喧嚣渐渐远去,苏湘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跳下马车,嘱咐沈流白照看一下叶长璃,然后便沿着来路飞快地折了回去。
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柳奕,这些天柳奕也时常过来照顾叶长璃,有些笨手笨脚的,显然没有做过这种粗活,但是能看得出他很用心,苏湘一直刻意避着他,大半个月来,两人几乎没有说上几句话。苏湘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也是因为她知道,柳奕的家人虽然一直没露面,但是已经找了来,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柳奕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伤风化,追着马车的方向又跑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站在交叉口无措地张望了会儿,终于蹲在路边,用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之前柳奕一直不允许现身的人,眉头紧拧着,身子一跃,轻轻地落在他的身边,似乎想要用手抚摸他的头发,但是顿了顿,又规矩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