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公，劳驾今日为咱几个下厨。近来身体可好？”
见这两人一进门，一旁的张爷爷便直接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开口便迎上去说道。
于是，一旁的莫天雍默默的松了口气，随后走到了王洛的身边，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要胡乱开口说话。
王洛回应眼神让其安心，随后便将目光看向门口两人。
名为殷公和十娘的两人露出和蔼的笑容，随后前者开口说道：“坐，坐，都坐，怎的这般严肃？难得一见，莫要坏了气氛。”
说罢，他便看向莫天雍父亲，再次道，“安国，闻你今日之事皆有定夺，尚且等我将菜品上完了，再处理如何？”
莫天雍的父亲莫安国竟是十分配合的笑着点了点头，坐回了原位。
于是，原本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缓和了一些，王洛和莫天雍也将位置腾出了一些，供两位老人入座。
桌子上的菜品依旧摆得整整齐齐，还剩下不少的美味没有解决掉。王洛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老人们的食量并不大，而莫天雍父亲的碗筷上也没有沾染上多少菜渍，显然不是为了吃饭而来。
“这菜可都合口味？几年没入厨了，今日偶来略有手生，怕是辜负了各位的雅致。”殷公笑着说道。
他直接端起了一小锅装着如同燕窝一样的菜品拿到了自己的面前，轻轻的用里头的勺子舀了一舀。
丝状性的液体在瓷勺上旋转，晶莹透明，令人不由得垂涎欲滴，甚至还能够透过这透明看见里头参入了一些白木耳之类的名贵食物，看来所需的过程繁杂无比。
“殷公说笑了，这菜可都是绝佳上品，恐怕费了不少的心思吧？”坐在殷公身前的建国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笑说道。
“那是当然，殷公的手艺在当年可是连那位首长都赞不绝口，怎的容我们胡乱评论？”乾京爷也赔笑一声，谬赞道。
“诶，见笑了见笑了——”殷公听了几句赞美，满意的眯起了双眼，随后将手中一小锅菜品端了起来高举头顶，说道，“既然各位雅兴未失，不如听殷某问几个问题。殷某这动作放在宫里，就是让那些贵人们辨认的意思，今日几位大驾光临，也都是我殷某的贵人，不如辨认辨认这菜品里，有何天地？”
闻言，王洛一愣，他可是明明白白的听出了这名为殷公的老头话里的高傲味道。敢将自己所做的菜用天地二字形容，这般魄力可不多见。
往大了说，殷公高傲自大，敢问天下谁能够做出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食物？往小了说，殷公内心高傲，自然是想多听一些夸赞的词语，不可厚非。
可在场的人听了这话之后，纷纷露出了诧异和望而叹之的表情。
莫安国当即并开口，摇头说道：“大意了，大意了，我还以为殷公肯亲自下厨是心情所归，原来殷公是想考考咱几个的理解，这可太难了，太难了。”
随后张爷爷也道：“我就知道，殷公今日哪得这般好景？肯定是想出出难题，这顿饭也不能白吃了不是？”
乾京爷也道：“莫说这菜品非凡，就连用何物所做我等也无法看出，品之更是一绝，何能猜测而出？殷公可太高看我等了。”
建国爷道：“我可听说殷公早年身体壮实之际，收藏了不少罕见的山珍海味藏于家中，莫不是今日为了考考我等，特意拿出来一品了吧？”
刘爷爷冷哼一声，道：“我这下咽了的东西可吐不出来，自然也品不出来。这品菜可不像品酒，种类繁多，哪有人能够凭空猜测，不如殷公给几个提示，我等或许还能勉强答中。”
王洛咽了口口水，不由得开始敬佩这殷公的手段，甚至对桌上的菜品动了心思。能够让坐在这儿的五位前辈说出这等豪语，足以突出其性质有多难以想象。
殷公闻言，竟是豪放的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殷某总共做了五道宫里的名菜，足以让外面的人垂涎欲滴，是黄金白银都换不来的好东西。你们答不出来也正常，不过——”
说着，殷公眉头一挑，将目光看向了王洛，道，“莫老头在来的时候告诉我，咱们这今儿来了一博学有佳的小伙儿，自然需给他施展身手的机会不是？”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是愣了一愣，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殷公话里的意思。
莫安国从进门开始便没有为难王洛的意思，更是完全忽略了王洛的存在。或许不了解事情的人见到这一幕会以为王洛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身份的人，连让莫安国搭话的资格都没有。但实际上，莫安国早就已经想好了怎么让王洛收到他的“问候”。
这所谓“问候”，便是借用殷公之手。
王洛闻言便直接愣了下来，但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思，多年以来的灵活头脑让他在面对任何场合的时候都不会出现这个年纪该有的浮躁。
于是，他便十分恭敬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中并没有退缩的意思。若是他直接表明自己完全不懂这所谓的菜品用何而做，再拿另外五位老者们的态度所声明“连他们这些老前辈都不懂的事情，问我一个小辈有什么用？”这种意思的话，那他无疑会成为这场酒席上的众矢之的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不退反进，直面问题。哪怕最后答不出来，顶多出糗而已，比起退缩来说，谁更严重一些？
王洛恭恭敬敬的从殷公手中接过那一小锅菜品，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随后又轻轻的舀起一勺放在了舌尖品尝。
他缓缓闭上双眼，持续了十几秒之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将菜品放在了桌上，对殷公说道：“殷爷爷，这菜品，可是由口水做成？”
“啊？口水？”
“不会吧？”
……
在场的几人都惊讶的看着王洛，这话可不能随便说，毕竟他们可都尝了尝，此时王洛如此乱讲，恐怕不太利于形势。
“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话，说话都不注意的人，不配进入这间御膳房。”莫安国冷哼了一声，随后转头对莫天雍道，“看看你带过来的人，这些年出去都白待了么？”
语气虽然非常严肃，但并没有带多少的责怪，倒是颇有一番饶有兴致的意味。
莫天雍见王洛这般胡乱说话，竟直接将那菜品说成了人的口水，心中没来由的气愤。
他可算是看错了王洛的为人，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故作淡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一想到这，莫天雍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将王洛从这间房里带走。否则的话惹的几位爷爷们不高兴了，那就因小失大了。
但就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那殷公突然开口，点了点头：“着实是口水。何以见得？”
此话一出，更是让众人的惊讶神色加重了几分。
于是，王洛便绷紧了嗓子，说道：“鄙人从小接触医学，对于一些成分不用仪器检测也能够辨认出来。这丝滑的液体和状态以及入口即与口水同化的感觉就足以让我判断而出其成分。再加上这里面带着一股燕窝的味道，不难判断出来，完成这道工序需要的时间不短吧？而里面掺杂而进的白木耳，很显然是殷爷爷为了调味而入，避免让这菜品过于单调， 让人尝了之后有一种喝水的感觉。至于这口水的成分，我曾经在一篇古文上面浏览过，在明清时期，古代的皇帝们以龙为吉祥物，所以将龙的口水命名为龙涎，是人间少有之美味，吃了能够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可这龙涎压根无法得到，于是当朝的厨师们便想了一法子，以龙的亲戚‘大鲵鱼’的口水为物，做出了一道飘香四溢‘上等龙涎’。”
话音一落，殷公不禁露出了赞赏的神色，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你所说的对了七之八九。”
“哦？”王洛连忙装作一副不太理解的神色，恭敬的问道，“敢问殷爷爷，还有何我见识短小没有说全的？”
殷公缓缓点头，将桌上那一小锅菜品用勺子浇了浇，随后抬手将其慢慢的倒在了桌上。
众人只见，那被倒出来的“龙涎”竟然凝结在了一起，并没有消散。
“山海经有曰，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貍。一曰鰕。这龙涎是旧朝时期皇帝们饲养的一种珍贵龙鱼，它整日喝清泉水赖以生存，需呼吸干净之空气才能存活，若是有一滴污水便能够致其余死地。当时的厨师们为了做出美味，特意在大山清泉处住了七七四十九天，将大自然饲养起来的鲵鱼的口水收集而成，从而做成这一碗‘龙涎’，着实有延年益寿之用。”殷公解释道，“而到了今时今日，清泉之地也早已无法保留，大多数龙鲵鱼也只能够人工饲养，所以这一小锅‘龙涎’还算不上上品。”
随后他抬头看向王洛，赞赏的伸手拍了拍肩膀，道，“不过我还要纠正你这后辈一点的是，爷爷加入这白木耳和燕窝，只是为了让那股味道吃起来不那么腥重，可不是你所说的那般‘中合口味’。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