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现在才是难堪,你看看如今的齐国哪还有泱泱大国的样子!四面皆敌,连年征战,就连我这偏远之地的农税都已经到了十二税一的程度,更别提腹地之民。”
“我大齐是胜者,将军莫要堕了自家威风。”
“胜者?
燕国本就与我大齐交好多年,若非八年前你突然带着圣旨而来,我断然不会让李牧深陷重围,以至于如今燕人恨齐国入骨,况且还有秦人在西侧虎视眈眈。
南方还有越国时刻想啃下大齐的肉,恐怕这天下除了东海的鱼外,无人不拿我们做仇敌,这样下去,还能胜多久?”
“……”句句诛心,文士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抱拳道“您是陛下的兄弟,这些话您可以说了无碍,鄙人还是当没听见吧。”
田稽站了起来,拔出身边的佩剑放在桌案上,肃杀之气凝聚于身,对着文士说道:
“接下来我将撤军,安置一万人在西侧防备秦人,一万人在平舒防备燕国,剩余人马将回到阳原左右逢源,本将希望你,黄先生,管好自己的嘴!”
赤裸裸的威胁,文士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最终冒着死亡的危险总嘴里挤出一句。
“将军莫不是要拥兵自重?”
“不敢,但拥兵杀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本将还是敢的。”
“好自为之!”文士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起身拂袖而去。
田稽独坐在帐中,看着离去的文士,脸上终于显露出疲惫。
“李牧啊……当初不是我要害你……”
随着治疗的推进,几乎每一个人都治疗完毕,而将士们也大多沉沉睡去,许振看了一眼他最关心的两人。
没有大碍,还睡得贼香,便放下手中的工具告辞离去,他也需要好好的歇一下了。
一夜未眠,再加上过来帮了半天忙,许振觉得脑袋已经空了,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做事情,一步步由着本能朝着城外屯田营走去,那里还有两百个让他关心的人。
小半个时辰时间,许振来到了屯田营门口,放眼望去,营地里一片寂静,而那些田地中间也没有人在劳作。
应该都在补觉吧,许振想着便走进了营地。
嗯?场院中的一个人影吸引了许振的注意,玄衣短袍,正端着一个大碗在吃着早饭
走过去,往顾清山旁边一坐,许振说道。
“我这营里你还真是来去自如啊。”
顾清山嚼着满嘴小米粥嘿嘿一笑说道“在这里吃早饭已然戒不掉了,每日起来就想着这一口吃食。”
“得,大侠馋早饭,也是一桩趣事。”
“听闻昨夜大捷,恭喜柴参赞了”顾清山放下碗拱手道。
“恭喜我作甚,又不是我的功劳。”
“定有你屯田营之功啊”顾清山望着四周营帐说道。
摇摇头,许振不认为这些泥腿子兵会被大人们记住,即便他们对昨日的胜利做出了贡献。
“他们都睡了,我便不能睡,顾大侠,可有兴有趣与我一起做些农活?”
顾清山擒着微笑道“我倒是每日都在这田间地头帮忙,一日不做还觉得身子施展不开,走!”
既然同意了,许振便走向牛棚牵出一头耕牛,准备挽上犁具出发耕地。
“且慢”顾清山止住了许振的动作,走到耕牛身边反复打量。
“怎么?牛有问题?”
顾清山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抚摸道耕牛腹部,隔了半晌才说话。
“这头牛好似有了身孕。”
“啊?”许振闻言立刻俯身看向耕牛腹部,然后又去看棚中其他牛的腹部,似乎真的是要大上一些。
“可以啊,你竟然能看出来”许振夸赞道。
“见过几次,不敢保证,不过应该不会错的离谱。”
既然这头牛怀了宝宝,那便不能下地了,许振将其送回牛棚,重新拉了一头牛出来,然后问道。
“你给看看,它有没有身孕。”
“这是公牛。”
“哦!那就是没有咯,下地干活!”
一人牵牛,一人扛犁,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耕地这件事是许振突然想到的,而顾清山也没有反对,其实两人都知道,他们的结识并不友好,即便是现在他们的关系也很微妙。
没有仇怨,但也亲近不起来,而今天耕地恐怕也是希望互相真正的和解与相交。
挽上犁具,许振拿着树枝轻轻在老牛身上落下,犁具便在顾清山的扶持下开始前进,如同往常一样耙出一条沟壑。
“真是好东西”顾清山夸赞着犁具。
“你每天都在夸,还没腻?”
“呵呵,如此利器,就算是时时夸奖也不为过,有了这个宝贝,我想两百人养活两千人不是难事,顾清山说着目光看向了广袤的土地。”
“少说话,多做事。”
“顾某一直觉得柴参赞是个难得人才,但不知阁下胸中可有抱负?”
诶?许振一愣,莫名其妙开始谈理想了?
许振望了望顾清山,又低头看了一下脚上的草鞋,随口答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没什么大的抱负,只是希望天下人都能有鞋穿。”
“哦?看似简单的想法却是宏愿,要让天下人有鞋穿谈何容易”顾清山评价道。
“吃饱饭,有衣穿,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只要满足了,谁还有心情去打仗呢?”
“屯田便是开始?”
“也许吧”许振抽了耕牛一遍说道“宏愿谁都有,但能做的又有几人,又有谁能向顾大侠一般,抛身家性命以安黎民呢”花花轿子众人抬,许振和适时的夸奖着顾清山。
“呵呵,顾某孑然一身,除了家中妹子别无挂念,这才能一心为民,但转过头想想,即便是穷自己一生又能如何,除了周昌百姓,某对他人就如同糟糠。
而当某死了过后,周昌百姓恐怕也会很快忘记顾某传了一辈子的侠义”顾清山说着有些落寞。
“孑然一身?你没成亲?”
“并无婚配。”
“你看起来都有三十好几了吧,干嘛不娶个媳妇生个娃,到时候你儿子还能继你衣钵,继续行侠仗义,也不枉一世为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