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张船头望着门外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愁眉不展地蹲在地上抽着旱烟，不住地叹气道:“死娘的老天爷，雨下的没完没了，让我们这些穷苦的渔民怎么活啊，唉！”
屋里只有周卓一个人，还不能开口说话，张船头只能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时不时地往屋里瞅一眼周卓。
周卓早就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但是他浑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来话，只得躺在炕上硬挺着，努力的睡觉，睡着了也就不知道饿了。
到了傍晚，张船头才去煮粥，或许是一天没吃饭的原因，这一顿竟然加了一道菜，煮了个鱼干。
若是在平时，这种腥臭腥臭的鱼干，周卓一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却觉得，嚼在嘴里，这鱼干比任何海鲜都要美味，张船头嘟囔道:“看在你是个病人，赏你个鱼干，这就算是相识一场送你的，老张我的条件，你也看到了，想吃鸡蛋猪肉，哼哼，你也就想想吧。”
“不瞒你说，家里的米只够煮三天的粥了，三天后我俩都没饭吃了，你现在浑身上下打的石膏，你要是能弄点钱来，哪怕是让你的朋友送一些饭菜，那我老张也就不和你要这个医药费和食宿费了。”
周卓猛劲地点头，张船头不解道:“你这点头是同意的意思？”
周卓继续点头，张船头又问:“那好，我怎么去联系你的朋友？”
周卓看看自己缠的和蚕蛹一样的两条胳膊，丝毫动弹不得，无助的看着张船头，张船头无奈道:“你就和废物没啥区别，说不了，也动不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张船头一口鱼干也没吃，全都喂给了周卓，接连三天，每天都喂周卓一条鱼干，颇有吃送行饭的架势，张船头一如既往地在门口坐着，一个带着草帽光着膀子的男子跑来，“张船头，小霸王那面放话了，下周再不交鱼，咱们的船就直接拉走了。”
张船头腾地站起来骂道:“他娘的，这电闪雷鸣的，他不知道吗？出不了船，怎么去打渔，打不了渔，我拿什么给他？”
草帽男急道:“小霸王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哼，把老子逼急，老子大不了和他拼命，老子早就看他们这伙人不顺眼了，霸占渔市，控制船只，整个渔业的钱全都到了他的手里，我们剩下啥了，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打渔，最后回来还不如卖鸡毛的挣得多，我们图个啥？”
张船头将这几天的悲愤全都释放了出来，也顾不得许多。
那草帽男慌忙摆手道:“张船头啊，这话可说不得，这话要是传到小霸王的耳朵里，会被喂鲨鱼的啊！”
张船头冷静了下来，叹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家现在连一条鱼干都没了。”
草帽男诧异道:“啊？你家连鱼干都没有了？这……”
张船头扭身进屋道:“你告诉小霸王，我老张家要鱼没有，要命两条。”
草帽男摇头叹气道:“只怕，这次难过小霸王这一关了。”
就在草帽男转身要走时，突然道:“哦，对了，小霸王说了，要找一个叫周卓的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文质彬彬，一周前落入红溪河，他说有人提供线索一年的鱼钱不用交了，有人找到这个人，这辈子随便在东江打渔。”
草帽男走后，张船头回味着他刚刚说的话，然后转头看向周卓，小声问道:“你就是周卓？”
周卓点了点头，看着张船头复杂的眼神，心中忐忑不安，他也不知道在利益的驱使下，张船头是否会将他交出去，这时候就看人性和金钱哪个占上风。
张船头匆匆跑到门口，远远的看见有三个船工朝他家跑来，正是那天和他一起出船的船工，三个船工到了屋檐下，看着站在门口的张船头，紧张地问道:“船头，那个年轻人呢？”
张船头甩了下头道:“屋里呢。”
一个船工低声道:“他和小霸王说的那个周卓太像了，我们就是在红溪河将他捞起来的。”
张船头打断道:“别说了，他就是周卓。”
三个船工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船头，心中兴奋不已，一辈子都随便在东江打渔，这可太令人动心了。
张船头冷冷地盯着三个船工，冷声道:“怎么？你们三个是想见利忘义不成？”
三个船工纷纷羞愧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张船头呵斥道:“你们既然知道了真相，谁要是敢出卖了这个年轻人，以后渔家村，就权当没这个人了，我们渔家村自古以来没有人唯利是图。”
三个船工齐声道:“船头放心，我们必定守口如瓶。”
周卓在炕上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一股暖流淌过。
张船头问道:“你们三个那还有余粮吗？”
三个船工纷纷摇头道:“没啦，现在孩子都只能喝糙水过活。”
“船头，要不是你将他救上来，就算是陈村和北海寨的人遇到他了，这会儿也早就将他送到小霸王那了。”
张船头苦笑道:“谁让他命大，再说了，他也是得罪了小霸王，被抛入红溪河的，说起来也算是和我们同病相怜了，都是苦命的人。”
“船头，你将他这么一直放在你家也不是回事，一旦走漏了风声，恐怕你和他都难逃小霸王的魔爪。”
张船头点头道:“我也想到了，可是他现在四肢骨折，还是个哑巴，我能把他弄到哪去。”
“唉，这可怎么办，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张船头叹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他伤势好一些，我带他一起出船，反正交不上鱼是死，出船打渔也是死，倒不如去搏一搏，也许老天赏饭吃，能平安而归呢。”
“船头啊，你可不能冒险啊！”
“行啦，我意已决你们回去吧，我若是回不来，你们就给我立个衣冠冢就行。”
三个船工眼含热泪道:“张船头，保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