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寻寻做东选定的这间川菜馆主要是价位亲民,味道也不错,算是间网红餐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成厉和他这位小女友。自从前些天那顿披萨意外之后,若非工作必要成厉基本没和她说过话。
此刻在这地方他也没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在令寻寻和惠一萱互相客套自报家门之际,径直绕到了令寻寻身侧。
之前订位时令寻寻让餐厅帮忙预留安排的是四人桌,没想到被周全放了鸽子,只剩了她和惠一往面对面坐着。此时看着成厉突然靠过来,令寻寻略略有些意外。
就见小老板自顾自拉开了身侧空位,看到上头令寻寻放的包,眉头一皱不由分说抓了就往她怀里塞。
令寻寻手忙脚乱接了,怔怔看着在她原本放包的空位上一派自得坐下的成厉。
从头至尾,成厉除去开始在惠一萱后头接话插嘴之外,甚至没正眼看过令寻寻一眼,此时也只与斜对面的惠一往略略笑了笑,“惠先生不介意我拼桌吧。”
惠一往端着礼貌的笑,抬了手出声示意,“请便。”
眼见着俩男人就这么达成共识了,被忽视的令寻寻后知后觉望向和自己一道犹自站着的惠一萱。小姑娘却根本没感知到这份尴尬,见成厉在令寻寻身边落了座就往惠一往身侧绕。此时原本抱着自己的包僵持站着的令寻寻突然出声,“等等。”
这一嗓子,喊得在座三人都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特别是身侧成厉的视线,让令寻寻只觉芒刺在背连头都不敢回,抱着包跨出一步,朝惠一萱道:“你坐我这里吧。”
说着,她提步想走。结果怀中的包却被身后莫名的阻力拖住,令寻寻愣了愣回头看去。见是成厉的凳脚压到了自己落在地面的背包肩带,她一时有些尴尬。成厉疏离的态度摆在那里,令寻寻投鼠忌器不敢硬呛,陪着笑脸小心询问:“成总,您能不能,捎带着抬抬凳子腿?”
他通透的黑眸里泛着几许得瑟之意,不甚真心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虽然对小老板这连日来莫名敌视的自己的行径摸不着头脑,但在成厉移开凳子之后她也只能违心表示豁达。没敢照着以前的脾气,把那只包往小老板脸上拍。
与惠一萱换过位置之后,令寻寻却有些傻了眼。刚刚一心只想远离小老板,没想到这么一换直接就变成了面对面的状态,虽然另一边成厉压根没有正眼看她,令寻寻依旧觉得尴尬。
幸而他们这一桌是靠着落地玻璃临街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索性转头看去。外面是中心城区的购物广场,霓虹光影闪烁间路人摩肩接踵。人群中有和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自窗前跑过,令寻寻心下一酸,下意识抬手撑到了玻璃幕墙上,渴盼地望向那小小的身影,不自觉就落了泪来。
她垂了眸想偷偷抹眼之际,余光瞥到侧边递了方手帕过来。她下意识抬了头,望进了惠一往和善的眼睛里。
“谢谢。”没有过多谦让,伸手接了手帕,令寻寻按压着拭去了眼角的湿意。
此时坐在惠一往对面的惠一萱正拿着菜单和侍应生确认之前点了些什么菜,压根没留意令寻寻这边发生了什么。倒是她旁侧看上去专注手机游戏的成厉,面前的手机屏幕是一片漆黑。
其实他比惠一往还要早发现令寻寻哭了,可是就在他迟疑要不要伸手的时候被截了胡。心绪烦闷之下,成厉有些愤愤地抬了头。
此时菜开始一一上桌,远看着都是满眼红辣椒,成厉有些迟滞。他其实并不是很能吃辣,刚刚会进来也是因为看见令寻寻和惠一往靠窗坐着。
现下里对着面前这些看着就特别辛辣呛口的食物,他心下暗自懊悔。
此时,对面惠一往看着成厉僵坐在那半晌没动筷子,下意识问了句,“你不吃辣吗?”
“不,我吃。”在外人面前,特别当着惠一往和令寻寻,他这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的,当即就夹了一筷子辣椒往嘴里送。
虽然令寻寻在正对面坐着,但很遗憾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
其实她也并不是很爱吃辣,毕竟是长在江南的姑娘。不过周全喜欢,外出就餐令寻寻都会下意识凑她的口味。只是可惜,今天自己这好心都喂了驴肝肺,并没有人欣赏。
这边她一面吃着菜一面喝着水正自忖度着,只听得对面那人闷咳了声,遂下意识抬了眼。瞳孔里映出成厉那双被辣呛得水汪汪的大眼睛,令寻寻忍俊不禁,推了杯茶水过去。他举了杯子一气喝完,令寻寻招了侍者过来取了水壶,专门放在了他的手侧。
对于她的好意成厉并没有领情,硬撑着没有喝一口水。于是这餐饭下来,因为肠胃不适他连拉了三天。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作死就不会死了吧。
听说他拉的腿脚虚脱两眼发直,发小谷子祺特意过来看他。与成厉这个三代类似,他也是个二代,只是他家发迹史和成厉家脱不开关系。谷子祺他爸是成厉爷爷收养的孤儿,满18入伍。说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基本明眼人也都知道,少不得成厉爷爷的庇佑。
就这么一路过来,到现在已经是个参谋了,谷子祺这就与成厉也是名义上的兄弟了,自小就厮混着长大。只是两人在校时期成绩都算不得特别好。
高考之后,因为够不到一本线成厉被他妈送出国留学了,谷子祺那成绩更是惨不忍睹差点连毕业证都拿不了。他爹一怒之下将这不成器的儿子塞进了部队,还是传闻中最苦最累的陆战队。为了宝贝儿子遭虐这事,谷子祺他妈差点和他爹闹离婚。
于是不过一年后,谷子祺就得了保送上军校的名额。毕业之后也没留在部队发光发热,出来做起了生意,不过一两年倒是搞的风生水起。
看着面色憔悴的成厉,谷子祺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轻轻就这么体弱,厉少,你这真不行了啊。”
男人总不会愿意听到自己“不行”这种词汇,成厉自然也不乐意,抬起手肘往他肋下捅去。
“你妹。”谷子祺被这肘击猝不及防,捂着肋下疼弯了腰。
“想我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崇明绕三圈。”成厉没有正眼看他。
“哎呀,你这是想的哪个妹妹啊?据我所知你这可只有姐姐啊。”谷子祺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又过来哥两好得揽着他的肩膀摇晃。
成厉不傻,知道谷子祺这就招叫做含沙射影。
这些时日,他相亲这事几步就成了这损友茶余饭后的笑谈。
整日里闲的无事调侃着要成厉将嫂子带出来见见,对着谷子祺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他言简意赅就给了一个字,“滚。”
虽然碍着女皇大人的缘故,成厉对惠一萱追在自己身边的行径没做阻止,但实际上成厉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不说别的,单单就她被成闵毓空降到公司,天天跟他面前晃就足够他头疼了。
再想到令寻寻那边将他和女儿画等号的行径,更是让他吐血三升。
虽然实际她年纪是虚长了他几岁,可成厉并不喜欢令寻寻将他当孩子看待。
于是,痛定思痛在借口养病没去公司那三天里,不开心的成厉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惠一萱这么个碍眼的大麻烦扔到令寻寻手下。
意外接获人事通知领到惠一萱的时候,令寻寻是崩溃的。想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场部助理经理,自己都没站稳脚跟,遑论去教育别人。再兼之,那天吃饭之后就知道了惠一往惠一萱堂兄妹的关系,还意外知悉某位副国级干部就是两人的小叔。
为此,令寻寻只恨不能给这两兄妹跪下唱征服。
因为憋着太难受还一改前日恩怨主动给周全打了个电话,“你知不知道你家师哥是个超级超级超级官二啊?”
周全在电话那边淡淡道:“我得纠正你,他算不上官二,当官那个是他叔叔。这事情就像是火龙果属仙人掌科,但仙人掌不长火龙果一样,必须弄清楚了。”
周全和令寻寻大学没在一处,惠一往是周全大学的前辈。那时候他叔叔还没得道,于是惠一往这类鸡犬也没升天,走在校园里也就是个普通同学。
周全那时候大学新鲜人一枚,想着18岁成人了死活没让父母送上学,自己拖着个行李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北上。惠一往就是在宿舍楼前帮忙迎新的学生会干事,看着周全独自前来,带着她办了入学手续,一路送到了宿舍。
两人这就这么认识了,后头惠一往毕业考研出国,和周全的联系一直没断。他自己从没提过家事,不过同学之前基本都是互相知道底细的,随着他叔叔一路青云直上,周全也就知道了。但两人挺有默契,当面从来不谈这茬。
现下听着令寻寻提及,周全禁不住疑惑道: “你怎么会突然想谈我师哥的事情了?”顿了顿,她莫名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和他看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