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墨黑的穹顶上撒了稀稀落落的星子。屋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路灯的照明，在房间里落了层薄光。令寻寻坐在周全家的飘窗上，静默无言。
周全洗了澡出来，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有些不安。其实在今天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惠一往就偷摸着和她说过，令寻寻有点怪怪的。所以，虽然担忧，她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
一面擦头发，一面作势抱怨道：“这黑咕隆咚的你也不开个灯，坐那干嘛？”
令寻寻头都没回，只梦呓般轻声道：“我今天过去，看到房子的窗帘，软装摆件全部都被换了。”
周全手上一顿，疾步到她身边，“令寻寻，你别告诉我其实你心里也在想和他复合的事情吧？”
令寻寻扭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道：“原来梦醒的感觉是这样的。”
确实在今天亲眼看到房子里的变化前，她不肯承认的潜意识里是有那么些残存的不舍的。就是对母亲发火，更多的也不是源自于对和施少旭复合这件事的本身，而是因为不甘于他之前背叛两人婚姻的行径，以及那句轻易说出口的，我受不了你了。
所以，其实真正击溃她所有想象的是今天所见的一切。
周全和她这么多年的闺蜜，听了这句话也就明白了。原本心里扑腾着不少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四个字：“醒了就好。”
她这番话音方落，只见窗外一个忽闪。室内瞬间亮如白昼，隆隆雷声在闪电之后爆开。
“我的妈呀。”周全吓得一个激灵。
令寻寻也差点从飘窗上滚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确定是谁先憋不住，总之就着窗外声势浩大的雷雨伴奏，爆笑出声。
笑够了，两人就在沙发边的木地板上坐了。望着扑在玻璃上的滂沱大雨，令寻寻略略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佩佩怕不怕。”
在和令母为是否和施少旭复合这个话题争执离家之后。已经接连两天时间，令寻寻没回过家，也没打过一个电话。
对于她这次的行径，周全倒是没说好也没说坏。两个人关系再好，总是需要些隐私空间的。就如令寻寻在她捐骨髓这件事上的尊重一般，周全也体贴的没有就这个问题指手画脚。
因为她这会有个更重要的问题，翻着手机淘宝，好奇道：“宝贝儿，你刚怎么打了两万块钱给我？”
“修车的钱，这么久了，我才能先还你这些。”
周全放下手机，皱眉担忧道：“我根本就不急好么，你这钱给了我，你怎么生活啊？”
“没关系，这个是季度奖金。”
就是冲着这么好的收益，令寻寻舍不得工作，不得不屈服于成厉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
第二天，令寻寻是从周全家这边直接去的公司。衣服也穿了她的，抵达公司之后，接到了成厉的抱怨电话，“你今天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看了看电脑显示的时间，令寻寻后知后觉，“对不起成总，我昨天有些事没回家，就……”
“你没回家？你没回家你昨晚上哪去了？和男的女的，几个人，怎么过夜的？”
听着电话那端成厉连珠炮的问题，令寻寻有些错愕，“成总，这……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听着她的质疑，成厉回答的冠冕堂皇，“我作为老板，当然要随时知道员工的行踪。晚上你要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怎么办？就算不是违法乱纪，就像今天这样，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受损失和影响的还是公司和我啊。”
“……”成厉的强词夺理听上去真的很有道理，令寻寻再次被套路了，垂了眸低声致歉，“对不起，成总。”
青天白日的，被他这番搅和之后，令寻寻也顾不得想什么施少旭的事情了。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下班后她决定回家。
因为之前和母亲争执的事情，在回家前她特别去了趟超市，买了好些东西。两手拎满了回去，当晚，一家四口倒是和乐融融。
令母也没再提施少旭及令寻寻离家出走这事。
晚间，令寻寻哄了女儿睡着。翻了本书来看，看到一半收到了条微信，发信人是小鲜肉成厉。
——还不睡？
令寻寻看着这条文字信息，略略有些惊愕，下意识回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你猜。
打完这两个字回复过去之后，成厉禁不住对着手机屏幕笑起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不过是投石问路。她那边回了，可不就知道了。
此时，谷子祺刚好结束了局球，过来寻成厉。看见这幕吐槽道：“我靠，厉少这含笑九泉的样子是捡到什么宝了？”
成厉心情不错，听到这话也没以牙还牙，只横了他一眼，“别没事找事。”
“哎呦喂，你转性了。这不像你风格啊。”眼见他这般温良贤淑，谷子祺更来劲了，一屁股在成厉身边的空位坐下。
这晚的活动是谷子祺组的局，成厉因为手伤尚未痊愈不能喝酒本来已经拒绝了，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的，就过来帮着撑场子。
虽然按照实际的等级来看，成厉的爷爷更有权势但所谓人走茶凉，现在全然赶不上谷子祺家现管的那位老爹了。不过怎么说也是成家的养子身份，所以还算是有些仰仗。只是成闵毓的生意和谷子祺不同，她下海早，那时候成厉爷爷还健在，某些关系上更加便捷。
到了谷子祺这时候，情势已经多有不同了。而且这厮也着实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也没想过要出人头地的，不过是靠着祖辈隐蔽勉强糊口就罢了。
他也是三人行中最不求上进的。与他比起来，成厉都被评选上省级优秀青年企业家了。
当然，这个头衔也是成闵毓那边帮他活动来的。烫金的铭牌，他连挂都懒得挂，都堆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此时，被谷子祺烦的不行，成厉起身要走。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谷子祺拦着不让走，“大哥，这十二点还没到，你就这么急着回去，难不成这还有门禁时间，晚了你就成灰姑娘了？”
他话未说完，对面的成厉已经一脚踢了过去。
谷子祺快速侧身闪过，但还是被蹭了半个脚印在衣服上。
“你不说你受伤了吗？”他不满。
“对啊，有问题吗。”成厉举了自己依旧贴着胶布的手腕。
所以，这就是他出脚的原因了。
“滚滚滚。”谷子祺赶苍蝇般，成厉施施然往外走。
有个身姿窈窕的美人靠过来搭在谷子祺肩上，略略有些失落的看向成厉的背影，“厉少怎么最近都不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谷子祺面对他的时候是嬉皮笑脸的混不吝，但转了头面向外人就全然不见那副傻气的样子，不动声色道：“你想说什么？”
“也不是我想说的，是外头讲的，他和惠家的那位大小姐看对眼了好像。”
“哦。”谷子祺略略点了头，似是起了念头，“惠家那位大小姐，之前都在国外吧。”
副国级那位虽然也和惠一萱同姓，但毕竟是叔叔不是亲爹。再兼之她高中就出国，也没怎么在国内社交圈露过面，算是大家提起来都知道但并不会去深究了解的那类存在。但显然，这小美人对惠一萱却很有些熟悉，“是啊，她高中就在魁北克上的，大学去了康奈尔。”
“你很了解。”
“我和她同级。”
“你有她照片吗？”谷子祺逐渐觉得有趣起来。
“我有她朋友圈。”美女掏了手机出来，“你可以先加我。”
两人就这么搭上线，谷子祺抬手搂了她的腰，“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在男女关系上，谷子祺是三人组里的专家教授级别。成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如果把谷子祺当参照物，简直可以说是新一代好好先生了。罗咏辰就更不用提了，因为一路过来就没见他有女朋友这种配置，谷子祺甚至还怀疑过这厮可能还是个雏。
不过对于这种特别个人隐私的话题，成厉并没有他三八，于是这个问题也就迟迟没有放上讨论日程。
离开那个繁杂的环境，成厉迟迟没有得到令寻寻关于那个猜测之后的答案。忖度了一晚上，在第二天早上他特别定了个闹钟起了个大早，赶着让司机送到了令寻寻家楼下。
早在一个礼拜前，他就已经找人查过，令寻寻现在和女儿在父母这边的小区里同住。
于是，在牵着女儿走出单元楼之后，她就看到了成厉小老板笑盈盈的站在那里。衬衫长裤一副精英相，只手里不协调的捏了个气球。
“嗨，佩佩早上好。”
金灿的晨曦软软覆在他眉眼间，似是流光溢彩。他略略俯身迎向施雅安打招呼，笑容明亮。令寻寻手里一空，看着女儿小跑步往他的方向冲。
“哥哥早上好。”
对于这个称谓，成厉面上并没有流露分毫异色，摩挲着她细软的黑发，将手里的气球递了过去，“送给你。”
看着气球，施雅安白皙的小脸上浮起了兴奋的笑意，只是在伸手得瞬间听到了身后令寻寻略含了警告意味的一声，“佩佩。”
小姑娘脸色略略有些尴尬起来，一面恋恋不舍望着气球，一面缓缓垂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