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大雨浇在赵凌宇的全身,流至伤口,冲淡血迹。
或是因为自身修炼功法的缘故,赵凌宇竟是觉得这天降之雨没有一点冰冷冲击之意,反而觉得无比的温和,雨水冲刷之下,体内的真元竟也在慢慢的恢复,就连被那黑衣人戳出的剑伤,也在这雨水滋润间渐渐自愈。
赵凌宇走到那颗被雷电劈断的树旁,只见此时,那雷电下抱起的火花仍还在断木上燃烧,附近的土质都呈现焦黑一片,但唯独没有看见一具尸体。
赵凌宇冷冷一笑:“哼,竟是被你跑了。”不过赵凌宇也并没有将那人放在心上,那人受了天雷轰击,就算侥幸活命,恐怕也是半残。更何况,他的剑还在自己的锦囊袋储物袋中。他没了这最强的武器,就算短时间内再遇见,赵凌宇也有绝对的把握,将其击杀。
时而望向深黑的天际,乌云中仍然时不时的闪烁着雷光,没有人知道下一道雷会打向那里。
若是旁人见了这场战斗,定会觉得赵凌宇是凭着运气好,虽然设计好黑衣剑客的落点位置,但天空的雷电哪儿是人类能够掌控的?也是恰巧在这最危险的时机,天雷落下,这才化解了赵凌宇的危机,险胜对方。这场仗,怎么看都有点胜之不武。
但在赵凌宇看来,他的运气已经算是很背了。
这‘天泉晨星功’的第二重,‘化珠成雨’的意境,便是在一片雷雨之中,赵凌宇这几日里,已是感受了这雷雨数次,虽然仍然无法掌握雷电的规律,但就依现在这场雷雨的雷电频率来说,赵凌宇若是真的运气好的话,在受那五剑入体之前,那道至关重要的天雷就应该劈下了。
再说了,那人也超出了赵凌宇的预期,并没有真正的被劈死,如果要说运气的话,两人都应该一半一半吧。更何况,赵凌宇真正的绝招,他还并没有使出。
上次对阵况山,自己一尾化形的狂暴模样,只是让他变得狂暴嗜血,失去理智,但并不会让他丧失记忆,他知道自己有这样一股力量,但却也不敢随意使用,主要这发起疯的样子自己都怕,当初元丹境的况山都不够他杀,要搁眼前,还不得屠了半个落霞镇,才能满足那兽性里的贪婪。
不过那股强大的力量也着实让赵凌宇心动,心下决定,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尝试着去控制那股力量。
此时,赵凌宇依旧看着那根仍在息息燃烧,没有被大雨完全浇灭的树干,赵凌宇心中忽然一动,这雨中有火,火中有雨的景象,竟是莫名的让他好生触动。再望向四周树林,即便大雨笼罩一切,但仍有处处雷电劈下的火光燃烧,仿佛在这一刻,水与火,并不是冲突的两种属性。
那些雨点一点一滴的打入火中,火灭,成碳,成烟,这不是一种毁灭,而更像是一种相容的结果?
再望向这方大地,再望向那些花草树木,甚至再望向更远处的大山大河,此时此刻,那一方不是正在与这雨水慢慢融合,而那些新的产物,不正是在这雨水之后,才慢慢衍生而出?
赵凌宇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地盘坐,闭起双眼。
识海中的神似从新打开那本‘九转万极’,随着‘天泉晨星功’的第二重‘化珠成雨’的意境生出。现实中的世界雷雨交加,而赵凌宇体内识海的空间,也同样下着一场雷雨。
仿佛在这一刻,赵凌宇的神似和肉身,达到了一种巧妙的统一。
而更是因为这种统一,赵凌宇便能更加清晰的感应到那每一颗雨水,每一方湿土,每一根润木,像是突如其来的豁然开朗:雨水,可以容入万物,亦可让万物呈现新的状态!
如果说‘天泉晨星功’的第一重,注一个‘生’字。那这第二重,便是讲究一个‘容’!
而自己矛盾的心性,是否也能相容?
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是否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怜悯之心,而救下一个落水的孩童?如果他心怜救下这孩子,他所行的,还算一条不归路吗?
一个慈悲为怀的僧侣,又是否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忌恨之心,纵火把那将他拒之门外的妇人烧死?如果他一时错手杀人,他所走的,还能叫一条取经道吗?
没有答应。
这世间道路万千,又有那种固定的标准,可以真正戒定人的一生?
喜怒哀乐本就无常,又是谁人的约束,让你只能有一张面孔?
无非追随本心,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哪怕前路荆轲万千,哪怕前路迷惘黑暗,只要本心无悔,亦是圆满的人生。
直至这一刻,算是初入大道的赵凌宇,心中困惑才彻底解开,无论是那‘天泉晨星功’的第二重,还是那星路天梯,都已剔除了心中最大的障碍,剩下的,便只有循序渐进,纳入其上。
迈出个虎虎生风,走出个无怨无悔。
……
雷电大雨渐渐散去,人们终于是重得安宁,渐渐进入梦想。
镇上悦来客栈的二楼上房,早已熄灯就寝的诺兰,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只因她入睡之前,那公输仇曾告诉过她,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便能见到那颗她梦寐以求的珠子。
一想到那颗碧绿色的小珍珠,诺兰就兴奋的睡不着觉,脑海里满是自己带着那颗珍珠,在师妹们身前炫耀的模样。好似也全然不在乎,那颗珍珠先前的主人,可也是个卑贱的乞丐。
一想到那两个乞丐,诺兰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恨来。她可是云流宗的白衣弟子,别说是落霞镇了,就是紫风城中的那些个富家公子,哪一个不视她为梦中情人,想与她相约见面的都要从云流宗排到山脚下了,那两个臭烘烘的乞丐,凭什么能跟她坐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想想就真是罪不可赦!
“咚咚咚咚!”
忽然传来了敲窗的声音,诺兰一惊,赶紧起身把那窗户打开,却见到了一张,她这辈子看过的最恐怖的一张脸。
只见一个全身焦黑如碳,脸上还掺着血黑焦肉,如恶魔一般的人,正趴在她的窗栏上,诺兰正要大叫,那恶魔却伸出手捂住了诺兰的嘴巴,只见那人虚弱的说道:“兰儿别怕,是我……”
诺兰眼中又是一惊:“师兄?”
诺兰赶紧将公输仇扶到屋里坐下,开口就问:“师兄,珍珠拿到了吗?”
公输仇先是一震,随后微微一笑,这笑意中,竟是带着三分苦涩,露出两排格外洁白的牙齿,说道:“拿倒是拿到了,但我也不能白白给你吧。”
诺兰娇柔的伸出一指,也不嫌弃公输仇脏乱的一身,往他胸前暧昧一戳:“师兄若是肯将珍珠给兰儿,你想兰儿怎么报答你,兰儿就怎么报答你。”
“哈哈哈……哎呀,说来也不巧,我刚刚从那小子手里抢了珍珠,这雷雨交加的,往回赶的路上就不慎遭了雷劈。你先到弄桶凉水来,给我洗洗身子,等我身子洗干净了,我们再来好好谈谈‘报答’的事。只是一定要小声一些,可别让其他人听见了。”
“嗯……”诺兰心中一动,眼中一喜,便含笑的走出房间,临走前,还替公输仇关上了房门。
就在那房门和上之际,公输仇竟是忍不住的吐了一口鲜血,脸上的笑意也全然不见,替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仇恨。忽的又看向墙壁上,诺兰挂的那把配用细剑,露出阴森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客栈小二却是怎么也将那诺兰的房门敲不开,好像那里面的人怎么也睡不醒一般,无奈之下,便是请来了与他同行的另一位云流宗弟子天落,天落冲破了诺兰的房门,这才发现,诺兰的房间乱作一团,任何贵重物品,包括诺兰的佩剑,什么都没有了。
而诺兰本人,却全身裸体的死在了床上,体内真元更是残忍的被人吸纳干净,直到死的那一刻,诺兰的脸上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的震惊表情。
赵凌宇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站起身来,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雨后树林中的清新空气,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真元,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回到自家别院时,林天羽倒是很自觉的在练拳,此时天色才刚亮不久,但这小子已经练的满头大汗,赵凌宇也确实看得出他的那份恒心与刻骨,如若资质在好点,再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师指点,这小子必定也是前途无量。
无奈自己这个半吊子师父,其实能教他的东西也很有限,不过幸好这林天羽还只有八岁,也还没到观星测路的普遍年龄,胡乱教些拳法,引导他感应体内的一股真气,也能装出一副高人的模样,正好免去他这个当师父的,技穷的尴尬。
红鸾牵着林染尘从屋中走出,话说这两个妮子,近日以糖葫芦为主食,脸上越发的微胖红润,直让赵凌宇觉得,这根本就是两颗行走的糖葫芦。
红鸾小手一摊,赵凌宇也很自觉的给出今日的零花钱,红鸾拿着钱便牵着林染尘又出了门去,末了才转过头来对赵凌宇说道:“对了,刚才有个人来找你,说那个,那个谁,那个洪……洪宝天,对,洪宝天在如意楼设宴,请你去吃顿不要钱的午餐。”
“知道啦。”赵凌宇微笑应道。红鸾点了点头,便带着林染尘转身走了。
赵凌宇在这落霞镇已是待了快十日,这洪宝天是何种人物,他虽没亲眼见过,但心中也是清楚。
“没想到等了这么久,那三大恶少等不来,倒是把这第四个恶少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