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回想着从前她与小姐的点点滴滴,林桑若在外时的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在内时的活泼好动敢作敢为。她们的小姐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后来喜欢上了秦三公子,却无奈被钦点成了皇帝的后妃。
心儿记得她们小姐那时有多难过,多伤心。但林桑若从来都只是自己在房门内哭泣,出门后对着父母家人众干奴仆却都是笑容满面,让人如沐春风。却只有心儿一个人知道,她们小姐让她打水洗脸时那沙哑的嗓音。也只有心儿知道,她们娘娘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毅然而然得选择逃婚,这可是皇上的啊!试问谁人敢逃?便就是那位饱受好评的蓝菀舒菀妃娘娘也是做不到。
虽然最后她们小姐并没有成功,最终还是成了皇上的妃子,然而她看到她们小姐在这宫里过得越来越好也就稍微放心了,然而,现在却又成了这样。
她们娘娘又哭了,心儿很心疼。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娘娘这样了。她本来还以为娘娘改变了很多,变得更为宽容更为不拘小节,更为体贴人,甚至是有些奸诈。她差点以为这不是她们娘娘了,然而今天钟桑若一哭,却让心儿重新相信了,她们的小姐从未变过。
“心儿,你坐在这里怎么哭了?”杨渊冷着脸问道,他好不容易才从珍妃和她那群动不动就哭就以死相逼的奴才那里逃出来,到了钟桑若这里,怎么一来却还是见到有人在哭?
“皇……唉皇上来了!”心儿擦擦眼,她正要大声告诉钟桑若让她先别睡时,被杨渊堵住了嘴,杨渊摇摇头让她别说话,他轻声问道:“你们娘娘可是睡了?”
原来皇上是怕吵醒了她们娘娘,皇上果然还是心疼咱们娘娘的,心儿高兴的想到。
“嗯,回皇上,娘娘刚歇息。”心儿看着皇帝冷俊的脸道,“要不心儿去叫醒娘娘?”
“不必了,朕先回万寿宫。让你们娘娘好生睡着,她今天也够累了。”杨渊眉眼变得有些柔和。
心儿恭谦地下拜行礼:“恭送皇上。”
直到男子欣长的身子消失在寝宫院内她才起身,复又坐在台阶上发呆。
更深夜重,夜色清冷。
一弯浅色新月孤零零地挂在半空,微风拂过院里樟树,枝繁叶茂的冲天古树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明日想来又不能得个好天气了。
心儿撑着下巴坐在白玉砌成的石阶上,渐渐又回想起了与小姐初见时的那个夜晚。
也是这般月朗星稀,清风皓月。吹得半指冰凉。
她那时方被穷困潦倒的家中卖进小姐府中作杂使的丫鬟,心内对未来充满忐忑,来被府里嬷嬷压着走路时都颤抖着,惶恐不安的。
她自幼生在穷困乡里,邻居街坊中的女娃子多半都是去做了丫鬟,多年不归,尔有人家传来消息,也都大多是类似因为打破了一个贵重器皿被乱棍打死了的。由于从小耳渲目染,心儿对这些大门大户向来都是带着又敬又怕的态度的。
怕到说是豺虎猛兽都不为过。
而小姐似乎出现的时候几乎一刹那就颠覆了她对贵族公子小姐的看法——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不暴不躁,说话柔顺温婉,身上满满的大家闺秀之气。还特有主见,不苛待下人,也不粗言粗语。
——简直满足了心儿对所有话本里写得所有女主角儿的想象。
初见时,小姐正在竹林里荡秋千,手中捧着一简《寒门训》,口里缓缓念着什么,表情柔和,声音如同最清的泉水击打在石头上时发出的清冽声响。
她全身素白,长裙摇曳,头上插着一株青翠欲滴的玉簪,满头青丝柔顺垂在肩头,随着秋千的晃动沓飒起舞。身量娇小,面容清秀,不染脂粉,眼似杏仁,其中像是含着一汪泉,整个地看起来就像个勿闯竹林的梨花仙子。
事实上心儿当时就真的这么想了。而且她不光这么想,还这么说了出口:“这林中居然有个梨花仙子?”
心儿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呆怔着的,像是被这个竹林中的小小少女惊艳到了。
一行四五个女孩,连带嬷嬷的表情都被她给弄呆了。
最先有个同心儿并排的女孩反应了过来,迅速扯了扯她的袖子:“快别乱说话……”
心儿这才知晓犯了大错,慌忙顶着嬷嬷杀人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冲那秋千少女跪下:“奴婢该死,求小姐恕罪……”
小姐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手势制止了要发作的嬷嬷,倏地一笑,映衬着身后的百里竹林,一方碧叶显得越发的秀丽典雅。
心儿至今都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抹笑容,却犹自记得当时小姐的声音,是格外的清脆柔软的。她笑着开口,视线对着心儿,缓缓开口,眼里不带一丝鄙夷,整个人美好得像是清晨凝结在青草叶上的第一滴露珠:“你叫什么名字?”
心儿飞速地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才颤着声音开口回答:“心……心儿。”
小姐缓缓点头,嘴角的笑意又浓了点:“这般嘴甜的丫头,名字倒真是不错呢……”
顿了顿,她又开口:“季嬷嬷,不如就把这个心儿给我吧,二叔房里丫头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季嬷嬷连同心儿一起的几个丫头闻言呆若木鸡,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但见小姐的话里无半分玩笑意思,季嬷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憋了口气,无奈地留下了心儿。
林家二爷,生性好淫,生活最是放浪形骸,毫不检点。几乎每个在他房中侍候的丫鬟都被迫在他身下承欢过,甚至有不少最后被这个二爷玩得半身不遂,遍体鳞伤。
而心儿本来也是被指定了去二爷房中侍候的,却意外被这个性子柔和的小姐保了下来,她从今日以后,不可谓不是把林小姐当菩萨来看。
这么个小姐,对心儿来说便是神仙,是无所不能的仙子,是可治百病的神奇药草,是永远不会被打败的存在。
心儿收回心思,坐在台阶上极目远眺,寝宫外面的天黑压压的,连着两三点星火,看得人恍惚迷离。
正发着呆,突然听得娘娘房内传出点声响,心儿慌忙踏进,隔着一层薄薄的珠帘看到娘娘纤弱的身影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是睡不着。
迟疑了会儿,她才出声:“娘娘可是睡不舒坦?”
桑若沙哑的声音从内帐传来:“没事,刚睡了,又醒了,你下去吧。”
心儿担忧地领命下去了。
钟桑若在床上又翻了个身,一想到杨渊那个男人此刻正在珍妃榻上同珍妃交颈缠绵,水乳交融,心里就越发地不是滋味。
她在这边委屈的不得了,杨渊居然还一无所知地软玉温香在怀,忙着制造孩子。真让人想着就心酸。
桑若继续翻身,鼻子又酸涩了起来,只觉得双眼一热,竟是隐隐又有了泪意,她闭眼,将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逼出来,恍惚间又想起了慕容则。
那个形容酷似她前生校园里暗恋的学长的男子。
初见时,她甚至怀疑学长也是同她一样一不小心撞上了穿越大军,直到后来的相处,她才意识到慕容则并不是学长。
学长是有着干净笑容,最爱坐在学校图书馆看书的男生。
学长是喜好打篮球,在篮球场上总是会成为男生嫉妒女生仰慕的光辉存在的男生。
学长是每日午后都会骑着单车,载着一个干净漂亮却让桑若嫉妒的女生游遍大学城的男生。
学长是个最爱读着诗歌,乘着早晨的微风,坐在朝阳下的树旁的男生。
学长有着现代男生共有的干净温和的特点。而慕容则却是截然不同的。
慕容则幼时就熟读各种领兵之计,腹中墨水之多,常人难以想象。且因自小在枪林弹雨的后宫中成长,心里肠子早已弯成十八个弯,毋庸置疑是个心机极深的男子。
这样的男子,和学长,即使是外貌上有万分相似,也完全不会是一个人的。
桑若想起初见慕容则时的震惊和欣喜若狂,现下难免有些惆怅。
那个时候,想到他都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脸颊方滚。真嗷,快点是有些可笑……因为,这些感觉,她都从慕容则那里收回,一并送给了另外一个人。
但她也从未料到自己对杨渊的感情竟已经如此之深了,看到他对别人在乎
而现在在想他时似乎又没了起初的自竟动,连心跳都不曾变过速度,说来说去,也顶多是些许怅然罢了。
他且说这边的桑若因得以为杨渊同珍妃同榻共枕一宿,打翻了醋坛子,珍妃那边也因为杨渊的毫不留情而心里恨意丛生。
初时在桑若面前,她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心心念念的男子抱着其他女子无视她的离开?
所以,一看见杨渊竟无视他人,直接横抱起那个可恶的林桑若,她就怒极攻心,一下子真气得眩晕了好一会儿。随后她索性将计就计地直接一把仰倒了下去。
果然,皇上在知道她晕倒过后立刻放下了林桑若那个蹄子。杨渊果然还是在意自己的,只是林桑若不该闯入罢了,否则她还是云墨皇宫的宠妃珍妃。
杨渊那时抱着柳珍儿进了她的宫殿。柳珍儿闭着双眼感受着杨渊坚实的臂腕,心中感慨万千,从前在雨天就是杨渊这么抱着她,生怕她摔倒。
往事重温总是分外美好,然而也有不好的时候。柳珍儿皱皱眉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践踏她尊严的回忆。
过去那些蓝宛舒在的日子里,她柳珍儿就像是一盆可有可无的花,仅供观赏和忖托用罢了。然而她怎么可能甘心?杨渊你喜欢蓝宛舒,我柳珍儿就模仿她,然而刚开始在她学着蓝宛舒走路的样子去万寿宫见杨渊时,却被他冷着脸扔的一本奏折砸伤了额角。
柳珍儿咬咬唇角低低呻吟一声。杨渊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就打算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柳珍儿的宫女端上了一碗莲子粥。
杨渊冷着脸说道:“我竟不知道,原来珍妃的奴婢们都有先见之明,连热粥都早早预备好了。”
那宫女陡然跪了下来,双眼发红的说道“奴婢们不敢,只是娘娘因日思夜念着皇上,几乎没有吃过东西。奴婢们怕娘娘只撑不住所以时常会准备一碗热粥或是参汤用来应付现在的这种状况。”
杨渊长长叹了一口气,竟是如此。他端过碗一勺一勺得喂柳珍儿。柳珍儿双眼半闭半睁,模样虚弱至极,格外惹人怜爱。
“珍妃可是吃好了?”杨渊冷声道。
“嗯,”柳珍儿笑了笑,“有皇上自然吃得香。”
“既然是吃好了,那朕便走了。你好生休息吧。”说罢,杨渊就要离开,然而满屋子的奴婢太监不愿意了,他们齐齐跪下后哭道:“皇上,娘娘她日夜都想着皇上,皇上就留下来陪咱们娘娘吧,就再多留一会吧!”
珍妃此时格外懂事的回到:“狗奴才们,竟然敢管起皇上的事来了。本宫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其中一人喏喏得道:“是,珍妃娘娘说要体贴皇上,皇上所爱便是自己所爱。这样才能算的上是一国之妃。”
“嗯……咳咳既然知道就赶快让开,把门开了让皇上出去!”珍妃很满意那个宫女的机灵程度。
“可是……可是皇上他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娘娘你怎么能……”
“罢了,我是去万寿宫。”杨渊实在看不下去,最终决定去看下钟桑若然后再回万寿宫。
几个宫女使使眼色,猛然珍妃咳了一声,众人领悟。退开后打开门让杨渊出去了。
珍妃一下从床上坐起,“你,给本宫去看看皇上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那太监说皇上并没去万寿宫而是绕道去了弦月宫。他看到这里就回来复命了。珍妃闻言大怒,第二天她穿好衣服想去找钟桑若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