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阳城外一家小客栈里,方桌一边是狂吃的亦婴,手里拿着鸡腿和猪肘子,一边一口,眼睛还一直在盯着那盘狮子头,还时不时口齿不清的劝唐歌“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啊你,要不然我一个人都吃光了啊”。
而桌子对面就是一开始还懊恼自责不已,而现在却被亦婴这副吃相吓傻了的唐余歌。唐余歌心下想:看这一副吃相,而且一路上这个丫头胡搅蛮缠一点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早没发现呢?
唐余歌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把这个丫头送回方家,然后自己再到王爷那去请罪。
“额!”一记响亮而悠长的饱嗝打断了唐余歌的思绪,亦婴用手背擦了一把油呼呼的嘴巴,一脸满足的笑看着唐余歌。
唐余歌扫了一眼桌子,嘿,还真是说到做到啊,吃的可真干净,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塞到肚子里去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不理会亦婴的问话,唐余歌拍下一锭银子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剑就往外走,亦婴赶快起身跟了出来,
“哎,我问你呢……”正要走出客栈门槛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便迎面而来,唐余歌避开了飞来之物,定睛一看,一个大活人。
紧接着一个小姑娘扑了过来,抱着躺地之人哭的很是伤心,“爹,你怎么样啊,你醒醒啊,爹……”抬眼看向客栈门外,三五个流氓地痞模样的人堵在门口,为首的人嚣张道“老头子,还真是不知死活,你家闺女跟了我是去享福的,不识抬举!来人啊,把小娘子给我请回去!”跟着的两个人便要上前去抓那小姑娘。
唐余歌冷哼一声,正要出手相助就听到一声豪迈的吆喝“哎呦~,光天化日的,你们竟敢强强民女,简直没有王法了!”没错,就是刚刚吃饱还打嗝了的亦婴丫头,唐余歌心想:一看这几个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肯定没人敢招惹,看你怎么收场。
想到这唐余歌坐了下来,准备一边喝茶一边看好戏。果然,听了亦婴这话,那帮流氓地痞笑了,“上天真是待我不薄啊,又有一个水嫩嫩的小娘子,来人啊,两个都给我带回去!”
听到这话,亦婴冷哼一声,“你快去把这些坏蛋揍扁,哎,人呢?”亦婴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身后的唐余歌不见了!这家伙,这时候还有心情喝茶?那几个流氓地痞见没人搭理亦婴,正要动手,怎料手还没有碰到亦婴,就被一个快速飞来的茶杯正中额头,其他流氓地痞见了一起向依旧悠闲喝茶的唐余歌扑过去,唐余歌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几个人。
那所谓的陈公子吓得直跪地求饶。亦婴把这群流氓地痞挨个踢了一脚之后,把那个被欺负父女俩扶了起来,把自己身上的一点碎银子都给了他们。亦婴跟他们道了别,就和唐余歌上了路。
自打出了城,就越来越荒凉,别说是小客栈了,现在连一户人家也没有了,唐余歌一边放慢了脚步等着后面慢吞吞的亦婴,一边欣赏起了风景。“哎,你走慢点,我快累死了。”
亦婴好不容易追上了唐余歌,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现在一看到唐余歌悠闲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真是个小气鬼,连买匹马都不肯。想到这,亦婴又把那个问了一百遍的问题,也是被忽略了一百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要带我去哪啊?不说我就不走了!还真是一点杀伤力也没有的威胁,而唐余歌只管自己走,因为他知道,亦婴这个胆小鬼一定会跟着他的。夜慢慢降临了,一路上一直叽叽喳喳的亦婴这时候也消停了,估计是肚子饿了。
“你说会不会有狼什么的啊,鬼啊……”。亦婴话还没说完,就被唐余歌一个禁声的动作打断了,亦婴立马窜到正在缓慢扫视四周的唐余歌身边,双手抓着唐余歌的袖子,小声嘀咕:不会吧,好的不灵坏的灵?不会真的有狼吧?“
在这呆着!”留下一句话还没等亦婴反应过来,唐余歌就不见了踪影,留在原地的亦婴楞了一愣,破口大骂: “有没有搞错啊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喂!”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伴随着几声蛐蛐儿叫声。亦婴哆哆嗦嗦的捡起地上的树枝,握在手中,一边继续哆嗦一边给自己打气:我有兵器的,牛鬼蛇神快走开!还小声的骂着唐余歌:不仅是个小气鬼,还是个大坏蛋,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
突然亦婴停止了嘀咕,因为她感觉她的身后正有什么东西唏唏窣窣地靠近,亦婴僵在原地,喘息都忘了,声音越来越靠近了,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亦婴的肩膀上,“啊!”亦婴一声大喊,闭着眼睛,转身过来举起木棍就打。
感觉木棍被轻易架住,随即唐余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干什么呀!”听到这句话,亦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手拎着一只野兔,一手架着木棍的唐余歌!亦婴松了一口气,腿都快软了。
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亦婴有脾气也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把唐余歌的祖宗十八辈问候了一遍。这时候唐余歌就已经生好了一堆火,不一会儿,烤着的兔子肉就散发出阵阵的香气,两个人走了一天,早就鹿鹿饥肠了,唐余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没理会早就在吞口水的亦婴,亦婴想吃得不得了,但是不能低头,坚决不能低头。
突然,亦婴想起了什么,从随身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唐余歌看到了,是两个馒头。“你哪来的馒头?”亦婴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模糊不清的说着:“今天你收拾那帮坏蛋的时候,我顺手牵羊牵的。”
唐余歌看着亦婴塞着馒头又倔强的样子,伸手把半个兔子肉递了过去,亦婴毫不犹豫的接过去就开吃了,还不忘把一个馒头分享给唐余歌,俩个人现在也算是有菜有饭了,将就着吃一顿吧,唐余歌想:这时候要是有酒就更好了。两个人吃饱了就头顶对着头顶躺在火堆旁的草地上,亦婴一直没发现,在这里看星星还是真不错。
看着满天的星星,两个人都选择了默默无言的享受,亦婴安静了下来,开始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跟人说起过她的小时候,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唐余歌说着。小的时候亦婴家住在城外不远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那时候亦婴家盖着一间小屋,屋外围着一圈篱笆,亦婴的娘亲在院子里种了花花草草,就连篱笆上也爬满了一圈的牵牛花,院子里还养了几只下蛋的鸡鸭,屋子后面是一小片田地,种着点菜,每天亦婴就跟着母亲打理这片小田地,亦婴会到不远的小溪边打水来浇菜
。亦婴的父亲每天上山砍柴,采点草药,隔几天就拿到城里去买,然后买点日常用品回来。
一家人的生活简单而快乐。亦婴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干完家里的活,自己跑到一处山崖上坐着或者躺着或者滚来滚去,晒着太阳吹着风,还能看到山脚下爹回来必须经过的那条小路,在那里的时候,亦婴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而这样惬意的生活并没有这样一直的延续下去,亦婴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一下,调整了呼吸继续说下去,那一天,亦婴又跑到山崖上,和往常一样度过了一个惬意的午后,准备回家了,在山崖上待晚了爹和娘会担心的。亦婴走过那条熟悉的回家的小路,一路蹦蹦跳跳的,还一路采了野花,准备回去送给娘的。
这时候亦婴突然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堆官兵模样的人,似乎在搜索什么。亦婴想起,爹曾经说过,遇到官兵,最好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亦婴选择另一条路回家。
到了家门口,亦婴就感觉不好了,篱笆网都倒了,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也乱七八糟,亦婴赶忙冲进家门,就看到爹娘双双倒在了血泊里,桌子上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
任凭亦婴怎么呼喊,爹娘都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的回应。十三岁的亦婴用爹运柴的板车把爹娘的尸首一步步的拉到山崖上,用一双小手把爹娘合葬了。
亦婴在爹娘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擦去脸上的泪水,孤身一人到了城里,爹娘没了,但是自己还是得活下去啊,十三岁的亦婴为了吃饱饭,到处给人打杂,小小的亦婴脏活累活都干过,晚上没地方睡就睡在破庙里。
实在是饿了就到庙里去偷吃人家给上的贡品,有时候被抓住了可没少挨打。可是她并没有忘记爹娘的仇,几年后,亦婴终于有机会到方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家里当丫头,方家老爷是朝廷里的大官儿,亦婴本想找机会了解一下当年杀害爹娘的凶手的情况,谁知道被命去伺候方家大小姐,消息没打听出来,反倒落得无法脱身。
唐余歌想,难怪这个丫头古灵精怪的,原来是打小就没了爹娘为了保全自己练出来的,也难为这个小丫头了。唐余歌闭着眼睛,听到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弱,看来要睡着了,最后听到亦婴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要是能回到以前多好啊,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只有亦婴发出的均匀微弱的呼吸声,还有蟋蟀蛐蛐儿的鸣叫声,唐余歌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么安静的夜晚了,这么多年,唐余歌也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如果真的能像亦婴所说,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唐余歌起身去找柴火,火堆不旺了,在这样的荒山野外过夜很容易感染风寒的,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关系,亦婴那个小丫头可就扛不住了,又想到刚才亦婴害怕的样子,唐余歌就并没有走远,在附近拾了一点柴火把火堆烧得更旺了,低头看看熟睡的亦婴,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有这么一段心酸的往事。唐余歌看着眼角带着泪滴的亦婴的熟睡的脸庞,唐余歌竟然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他这就是他想要的宁静,不,这一定是错觉。唐余歌马上否认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