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宇没有耽搁,看完南宫晴雪的热闹后旋即动身去追叶晓柔。
叶晓柔毕竟是寻常女人,哪里能比得过玄宇的脚力?
纵使她先行许久,玄宇还是在清心宫前追上她的步伐。
只是追到清心宫前时,却发现叶晓柔停驻了步伐,面含嫉妒之色,正讷讷地往寂静的清心宫中望去。
玄宇说,若是眼睛能杀人叶晓柔当即就能将知秋的凝香殿杀得鸡犬不留;若是眼神能放火,叶晓柔当时就能把知秋的凝香殿给烧个干干净净。
哼!
还真想不到,权力赫赫的叶晓柔竟然还有如此痴情的一面。
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还嫉妒知秋,并与宫嫔争风吃醋,怨不得方才要羞辱沈约呢!
“然后呢?”我向玄宇询问。
玄宇侍立而答:“叶玉妃站了一会后就去了幽兰殿,直接进了僖贵嫔的寝殿,原因小姐您也猜到了,正是向僖贵嫔示好,再要求僖贵嫔帮她扳倒庆妃。”
“宋冬云答应了?”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宋冬云若反水,庆妃必倒。
宋冬云不反水,我也会推她庆妃一把,助她倒。
两种情况,所需面对的情形自然不同。
可问题是她究竟会不会反水?
又会不会卖主求荣呢?
这很难猜,一来宋冬云看似和她杨采薇并非是一路人,起码心狠歹毒这一块不可同年而语。
二来有九皇子之事,看得出宋冬云是真心疼爱那个孩子,而庆妃却丧心病狂将孩子杀了。虽非亲生,但宋冬云心中总该不会舒坦。
再者就是那日的大闹幽兰殿,估计苗若风之事后杨采薇再也不相信谁了,把宋冬云也当成了又一个苗若风吧?
如此说来,若是宋冬云记恨在心,出面反击杨采薇也不是没有可能。
瞅着灯盏中灯芯上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火舌,我有些心思不定。
若是宋冬云反水,我自不必多设陷阱。
可若宋冬云一味愚忠呢?
下一步该怎么办?
将杨采薇谋害墨子风的罪证抖露出来吗?
这并非上选之策。
尽管杨采薇害死了两条人命,我仍旧不愿取她的性命,不愿脏了自己的手,而只是想将她永远地从宫中踩下去,再也不能向我发难。
可若墨子风一事被揭发出来,杨采薇必死无疑。
因为她杀的不是别人,是皇帝的血脉,是太后血肉相连的亲皇孙。
我心中有些乱,随手拿起剪刀将烛花剪下,对玄宇问道:“宋冬云究竟怎样回复了叶晓柔,玄宇,你快说!”
沁芳她们也很好奇,一个个瞪大双眼盯着玄宇。
玄宇摇头,不慌不忙慢慢说来:“小姐,僖贵嫔没有答应叶玉妃,但也没有回绝她。”
清霜性子最急,闷哼道:“这是什么话?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没答应就是没答应,什么叫做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玄宇,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啰哩叭嗦没个正影了?”
倒是沁芳沉稳,她接着清霜的话向玄宇问:“玄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玄宇点头,对我们解释道:“叶玉妃见僖贵嫔久久不表态很是恼怒,情急之下就去抓着僖贵嫔摇晃,哪知僖贵嫔承受不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我诧然惊起,怎么就昏过去了?
清芸与清霞也一脸迷茫,齐声道:“这可太巧了。”
是啊,前几日她的确是被庆妃折腾的昏了过去,可庆妃当时何其粗暴?
而今叶晓柔有求于她,即便情绪激动,也不至于使出庆妃的气力吧?
那么宋冬云此时昏倒,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而为?
我不得而知,唯一所能就是静观其变。
次日晌午,我真想让清霜去探探宋冬云的情况,就见清芸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僖贵嫔因身子虚弱,在外面透气的时候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因为台阶很高,僖贵嫔又是头朝下栽下去的,以至于伤势极其严重,据太医说是生是死尚不明确,且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若说昨晚是个意外,倒也罢了。
今儿又是怎么回事?
怎会如此凑巧,早不摔晚不摔偏偏今儿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呢?
不!
这绝非巧合!
我撑额想了许久,终于有所顿悟。
僖贵嫔依附庆妃多年,庆妃又横行宫中数载。
这十数年,庆妃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定做了不少恶事,可这些皇帝难道不知吗?
如果没有他墨连域的庇护,杨采薇能横行下去吗?
而叶晓柔呢?
更是仗着身家地位不可一世,在宫中作威作福。
一个小小的僖贵嫔,一无子嗣,二无恩宠,三无显贵外戚,她能惹得起哪个?
最重要皇帝墨连域眼里心里没有她一席之地。
杨采薇大闹幽兰殿那晚,皇帝没有为她责罚杨采薇;眼瞅着她昏倒在侧,皇帝仍旧要马留名先给知秋瞧病。
倘或今日她出面指证庆妃,是否能扳倒庆妃且先不说,无论皇帝最终信谁,她僖贵嫔第一个就要沦为这场争斗的炮灰,何苦来哉?
当不得这样险走一招,若得不死还可置身事外,保住一条命。
罢了,各人自有各人谋,僖贵嫔她也不过是选了一条于自己最有利的路,我又何必毁了?
僖贵嫔一摔事小,后头却跟着又闹出许多无稽之事。
最显著的莫过于搬迁一事。
幽兰殿与知秋的凝香殿比邻而居,知秋身子本就不好,如此时节出这样的事情,没得让墨连域以为晦气,便下令将宋冬云搬去了红玉的夏桑宫。
虽然二人同为贵嫔,但彼此还是有所区别。
一来红玉和知秋关系亲切,在墨连域心中自然高于宋冬云一等。
二来从墨子风落水之后僖贵嫔就一身晦气,再没遇见过好事,能用红玉六宫不敌的锐气压一压、挡一挡也是极好的。
所以宋冬云虽搬进了夏桑宫,夏桑宫主位仍旧还是红玉。
倒也好,甭管她僖贵嫔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毕竟于我有恩,真拿她来对付杨采薇,免不得要我为她的后路操心。
毕竟比起杨采薇,叶晓柔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宋冬云若是跳出来帮她,铁定逃不掉‘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运命。
且杨采薇虽害死苗若风母子,但于旁人也只是尽己所能争风吃醋罢了,看得出,她对太子哥哥还是相当不错的。
可是叶晓柔呢?
她恨不得将太子哥哥食肉寝皮、杀之而后快,宋冬云如果真投在了她的门下,还真叫我犯难呢!
宋冬云既然已经利用不上,我当然就要另辟蹊径,再找法子去对付杨采薇。
好在自墨子风死后,我一直让清霜、玄霜二人跟进具体详情。
后来她二人查到,原来杨采薇当时是威逼利诱买通了给墨子风熬药的宫女慧儿,让她偷偷在墨子风的药中动手脚。
因为那药很巧,寻常人吃下一点根本无碍,但对于伤病未愈且经历丧母之痛的墨子风却是绝命之药,所以很难被人发觉。
如此一来,可怜的孩子就这么丧生了。
墨子风死后慧儿那丫头已经被打发出去,并不在僖贵嫔的宫中当差,而是被分到了浣衣局做事。
可她毕竟胆小,做贼心虚,生怕庆妃秋后算账来找她的麻烦,不久后就自己上吊去了。
一个不起眼的低等粗使丫头,生也好、死也罢,在这些功利熏心的所谓贵人眼中原不过都是贱如敝屣的贱命罢了,又有谁会在乎?
而今我拽着这个把柄,当然不会不予利用,而是要引着叶晓柔前去好好查一查。
打倒庆妃是必行之事,但要怎么把已经死了的慧儿引出来又是个问题。
半天过去,我仍旧没有妙法。
正捧出一本《道德经》来打发岁月,却听见殿廊处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我心不静,便翘首望去。
但见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红玉。
“红玉!”
我搁下书本起身相迎,红玉却未出声,三两步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外去,连半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我愣愣不知所以,故而问道:“红玉,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别多说!”
红玉依旧紧绷着神经,令我心中很是不安,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知秋她?”
红玉且走且摇头,步履依旧匆忙,道:“知秋很好,皇帝已经下令,要岳少臣派重兵把守凝香殿,且他自己日夜守着,又有秦英落和公孙旸在旁侍奉,不会有事。”
“那你要拉我去哪儿?”
阖宫上下能让红玉担心的不就只有一个知秋吗?
这么步履匆匆,是为何事?
我掰开她的手,再一次问道:“红玉,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拉着我,让我很不安。”
红玉停下脚步,转身向我看了一眼,再沉息说道:“僖贵嫔出事了!”
“什么?僖贵嫔出事?不是说摔倒了昏迷不醒吗?难道是……”
想起清芸说的那句话,说是僖贵嫔摔得不轻,是生是死且看她自己的造化,难道说僖贵嫔没能挺过来?竟这么着去了?
“红玉,僖贵嫔她、她真的……”好好一条性命,就这么香消玉殒,叫人如何不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