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就是夜枭,敏锐程度果然高人一等。
好在我也不是什么没有担当没有勇气之人,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半点不见慌乱,微微含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女人,想的也只能是小女儿家的事,还能求些什么呢?殿下您说是吧?”
“这可不好说。”
“那么说来殿下是不愿帮忙咯?哎,可惜了。”我露出一脸可惜的神情,佯装转身要走,并道:“罢了,原也只是抱着侥幸一试,既然殿下不肯作美,那我也只好作罢了。天怪冷的,郑姐姐,咱俩该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夜枭是个工于心计之人,能有前翻疑问,定是对我所求有所怀疑。
倘或我表现的太过注重,势必是要引起他更深的怀疑,当不得我如今淡然的态度,反倒令他能够放下心来。
果真,我走出四五步后,夜枭果真叫住了我,道:“敏妃娘娘何必着急,本宫也没说不帮不是吗?”
“果真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好,吴凝毓在此多谢夜殿下了!”
我盈盈一笑,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对墨连域道:“皇上,既然三位殿下都已经没有异议,皇上您呢?可还有异议吗?”
“朕自然没有,凝儿今日之舞实在是妙,好,朕便准你所请。”
“多谢陛下!”我及时跪拜,只听墨连域爽朗一声:“你有身孕,起来说话。”
说罢,墨连域揭开了罗帕,皇后也凑近去看,只见二人同时沉下脸色,愤愤瞪着我道:“吴凝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宴厅气氛霎时紧张起来,一个个皆噤声不语,但瞅着我与薄怒隐隐的帝后。
墨连域二话不说,将罗帕往我面前甩过来:“说!你都知道些什么?这主意谁给你出的?”
“皇舅,这是微臣的主意,与敏妃娘娘无关!”
殿内,沈约才刚捡起墨连域扔给我的罗帕,一个洪迈的青年男子声音就从殿外透了进来。
众人齐齐转首望去,只见会英殿的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戎装小将步履匆匆从殿外走了进来。
进了殿内,他起先跪地,向上座的墨连域毕恭毕敬叩了一个响头,而后雄浑吐字道:“皇舅,微臣思墨吴凝意已久,因两家关系一直不敢贸然提亲,所以才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向皇舅您请旨赐婚!”
“庭玉,你…你糊涂了不是?谁家的女儿不好娶,你非得要娶吴家的女儿,告诉你,这件事我不答应!”
认出杨文弋后,太子妃杨文鸢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杨文弋一手抱着头盔,斜睨了杨文鸢一眼,冷笑道:“长姐,你已嫁给太子哥哥,应该管的是太子哥哥东宫之事,至于杨家的事……”
杨文弋顿顿道:“长姐,若不是你和二姐姐一直从中作梗,在爹娘面前说这说那给我为难,我至于走这一步吗?”
“玉儿!”
安乐长公主就在宴席之上,见了自己个的儿子这样子进入会英殿,除了惊诧更多的则是忧虑之情。
杨文弋看向她,声音柔了些:“母亲,对不起,此事未来得及和您商量,是儿子鲁莽,但儿子没有办法,我与凝意的事你们一个个都不答应,我只能求皇舅了!”
皇后这时喝道:“杨文弋!你简直大胆,你可知夜太子和萧二皇子此番进京都是为了求娶凝意吗?你来这么一招,让皇上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抱歉,微臣远在边疆,您说的那些微臣实在不知。微臣只知道长姐和二姐姐对我与凝意之事极力反对,而吴家老大人似乎又有为凝意选亲的念头,微臣走投无路,这才向吴凝絮姐姐和敏妃娘娘求助,如今皇舅已经答应敏妃娘娘,便是等同于皇上将凝意指婚给了微臣。”
别看杨文弋文静的模样,真扯起来半点不输旁人,这一番大道理说出来,便是皇后也一时语噎,没了后话。
凝意此时已经到了长姐身边,娇羞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夜枭、萧少卿、萧鼎则是不同,听清了杨文弋的话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诧然而起,夜枭更道:“敏妃娘娘,果真玩得一手好计谋!”
“太子殿下谬赞,本宫愧不敢当。”既然撕破了脸皮,我也就不再畏惧什么,反而舔着脸皮墨连域道:“皇上,臣妾见杨文弋实在心诚,这才斗胆相助,既然皇上您已经答应,臣妾就替杨文弋与小妹在这儿谢谢您了。”
从今日杨文鸢与安乐长公主的态度上我已知道杨家的意思,更别说后头还有一个老姑娘杨文燕,可我没得选择,北晋、南湘,不过是凝意一时心善召来的孽缘,太子哥哥更别提,虽然我敢相信他不会伤害凝意,可他东宫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呢?
我已独陷泥淖不可喘息,又怎舍得凝意也落得相同的运命?
嫁与杨文弋却是不同,尽管杨家姐妹不赞同,尽管长公主听信女儿,但只要杨文弋一心一意对待凝意,便是再多困苦也不怕。
且凝意与杨文弋两情相悦,我又有何理由不去相帮?
墨连域实则也是不愿凝意外嫁,我如今这一招虽说有投机取巧之嫌,让他陷入尴尬的局面,但从另一方面讲也实在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将他抉择不下的难题给出了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目的既已达到,我便也不愿再在这无趣的宴厅听他们多做口舌之争,总归是墨连域自己亲口承认的,难不成还要食言不成?
他可是九五之尊,又是百官面前,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寻思着我可以退场了,便故意装着不舒服的模样,拽着凝意退出了会英殿,将接下来的问题尽数交给杨文弋与姐姐解决。
哪知半路上,七王竟拦住了我的去路。
见到他,凝意自然是避开了,只留一身酒味的七王向我问道:“凝毓,你怎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只是不想再听他们吵。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我淡漠的说道,疏离之意不言而喻。
他眼中渐渐又陇上一层悲伤,宽厚的手掌扣在我肩上,凄然道:“凝毓,你还在怪我,你还在跟我赌气是不是?”
“我没有,你醉了,赶紧回去吧。”
“醉没醉我自己知道!”他声音大了一些,忽而却又柔下来,夹着怨悔道:“凝毓,你究竟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旁的也就罢了,为何要拿自己出气,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宴厅跳舞的那一会儿我的心都在颤抖吗?”
我本想推开他,听了这番话后却怎么也没那个勇气。
“我不是在跟你赌气,我是在帮凝意。”
“不,我不信!凝意舞姿出众,即便没有你和吴凝絮相助也是无人能及。”
他有些醉意,将我的肩紧紧扣着,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你气我容忍沈宁心伤害你,你气我一直躲着不出现,你气我……”
我捂住了他的唇,冷静说道:“这是两码事,是,我是气你,但与我上去跳舞无关。七王,你知道夜枭和萧氏兄弟为何入京吗?”
他摇了摇头,我便道:“是为了凝意,知秋说夜枭和萧少卿他们曾向皇帝提出要求娶凝意,墨连域似乎不愿,皇后便借机将凝意许给了太子哥哥!可这三个人,凝意谁也不喜欢,你知道吗?”
他霎然醒转,摇了摇头:“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虽然外面传言说今晚是为三公主选驸马,可那只不过是墨连域的幌子,七王,我不知道南宫晴雪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但她想让算计凝意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你也不必如此,要帮你妹妹凝意,你可以有很多办法的!”
“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把南宫晴雪拉下水,不是吗?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套出墨连域的承诺不是吗?”
我知道的确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开,比如说让凝意随便跳支舞,比如说让凝意突然称病,等等等等……
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若不对自己狠点,怎么能把南宫晴雪拽下来?若不对自己狠一点,又怎么抛砖引玉,套出皇帝的金口玉言?
谁都知道凝意只是外戚之女,此事由我开口出面求取比她开口求取顺理成章多了,且她是个薄脸皮,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的,所以我才会冒险。
如今档口,宫内满是巡逻的侍卫,我实在不敢与他多言,便要匆匆离开,他却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你既这么说我便信你,可是、可是凝毓,我、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了。”
我淡淡回了一声,仍却是要走。
“你还是怪我的对吗?凝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听我解释?”
“殿下,那个敏妃简直太可恶了,居然有次一招,真叫咱们防不胜防!现在怎么办?璃帝已经允诺将吴姑娘许给杨文弋那小子,您岂不是要……”
“墨连域说赐给杨文弋便赐给杨文弋了吗?我夜枭可不是他璃墨氏的臣民,会乖乖听他的话,我既然看上了吴凝意,就绝对不会拱手相让,任何人想跟我抢夺,我必叫他没命消受!”
不远处,夜枭的声音隔空传来,令我陡然一惊,思及七王的身份,便立即将他推开,且低声道:“我没有怪你,你也没必要解释什么,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做任何事都有你的自由,走吧,别让人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