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痛吧,让你这么逞能,都说了让你小心点,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楚丝竹用秀手轻轻敲了一下赵弦得脑袋,责怪地对着躺在床上地赵弦说道,只是语气中的那份心疼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赵弦用左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却发现自己的头上也缠着纱布,向着眼前那穿着绿色长裙的楚丝竹道歉道:“对不起,师姐,主要是我也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凶险,下一次,我一定会提前跟师姐说的。”
听到赵弦的话,楚丝竹原本听着前面的话还挺舒心,不过一听到最后一句,将赵弦洗脸用的纹花木盆拿起来,冷哼一声,不理会赵弦退开门走了出去。
赵弦不知所以,为什么师姐又突然生气。赵弦侧起耳朵听着门外传来的说话声。
“小师弟,你怎么在门外,你也是来看赵弦的?”
“是,是,师姐,我是来看赵师兄的。”
“那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对了,一会记得让他把药喝了。”
“是,我知道了,师姐。师姐,你慢走啊。”
将偷听的脖子收了回来,赵弦装作睡着的样子靠在床上。他是刚刚才醒来的,醒来之后先是楚丝竹的一阵询问责怪,然后原本关心氛围突然不见了,赵弦甚至还来不及问这里是那里,现在是什么时间,刚才那一会只是楚丝竹一人在说着。
听见又人推门进来,脚步声离床边越来越近,赵弦还是没有睁开眼,不过并没有听到有人开口说话,他眯着双眼望着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李元朗惊声说道:“你在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我再看用了我给的玉佩后是什么效果。”
赵弦看着打趣自己李元朗,没好气地说道:“这不是你玉佩弄的,是我之前受了伤,哦,对了,谢谢你的玉佩,李…师……弟。”
李元朗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紧忙回道:“不谢。正因为不是我给的玉佩弄除来的伤势,所以我才要更加仔细的看一看。顺便来看看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英雄是什么样子,看起来,也没有长个三头六臂嘛。”
也许是上一次在夜里和赵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李元朗变得比以往更信任赵弦,说起话来也不再那么约束和冷淡。
赵弦望着李元朗心中感受到了李元朗对他态度的变化,不过还是故作无奈地回道:“你的那个玉佩真的是救了我一命,不过李师弟,这个玉佩应该很贵重吧?”
赵弦是用过这个玉佩的,玉佩中收纳的元气在被使用出来的时候,赵弦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那种元气的波动也许能够一下杀死那只巨人,并且是一击之后全无生机的必死。
李元朗没有回话,满不在意地拿起一个楚丝竹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师姐送你的这个果子就够还了,再说我是因为师姐才送给你的,你要报答救对师姐好点。另外,赵弦,你知道你这一次救的那个人是谁?”
赵弦直起身来,由于他体质比起一些武功高手来说都要好上一些,而且又是空乏境界的修士,并且在被带回来之后先是治疗伤势,又是用药补身子,现在除了胸口那个很重的伤口来说,其他地方倒不是很痛,他知道李元朗是要卖关子,不过他还是忍住心中的好奇回道:“你说。”
吃着果子的李元朗差点被赵弦淡然的回答给噎到,他止住咳嗽,怅然地说道:“哎,也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只是我想你这伤是不会白受的,好好养着身子吧,我先走了。”
赵弦盯着李元朗放在桌子上那还剩下半边的果子,突然向刚刚抬脚准备跨出屋子的李元朗问道:“难道这些都只是只是因为师姐?”
顿了一下,李元朗收回还没有跨出屋子的脚,回头浅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还有就是因为我发现你比较有趣。”
有趣这个词有时候换做一个角度来看就是有意思,一个人夸一个人有趣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有意思,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做的事情有意思。
皱眉望着离去的李元朗,赵弦看着已经掩蔽起来的屋门,又看着桌子上那半个果子发呆。那果子是一种香甜的水果,名凤尾果,多汁,在云滇之地很是常见,这种果子它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只生长在大树的最顶处,因为它对于鸟禽来说也是极为可口的时候,因此每到成熟的时候就会有一群鸟禽在树冠处等着,时而在树冠上飞舞,时而又发出阵阵鸣啼,树下的人望见看着倒是赏心不已,取个百鸟之首的凤字冠在前面,不过‘凤果’二字又名不副实,恐会有夸大之嫌,于是就在后面加上一个尾字,既显出了它受百鸟的喜爱,又带着谦逊的韵味。
出神地望了一会,赵弦斜靠在木床上,回过头来,瞧见披在自己身上的那绒线棉毯,自言自语道:“这凤尾果有那么好吃?”
…………
骁骑营作为镇南府最精锐的部队,虽然只有一千人余,但是却是镇南府类似于护院的存在,他们直属于镇南将军的私人军队,因此他们统领的军衔并不大,不过有着将军府在一旁撑腰,倒是比起一般的军队地位要高上一些,但是与之相对应的,他们所要做的事情虽然看似很简单但是危险都却很高。
傍晚带着骁骑营出发的项龙在第二天清晨就到了风沙村,村子街道上的人望见一群身上带着鲜红血迹的骑马士兵走进风沙村,赶忙躲在房门里,好奇地朝着窗外看去。
这将近三百人的士兵身上就像是从血池中走出来一般,军甲上那虎头活灵活现的牙齿泛着寒光,腥红的血渍粘在上面令人说不出的胆颤。不过除了一阵马蹄声匆匆响过之外,空荡的街道上什么声音都没有,突然走在前面的项龙勒住胯下的战马,摘下自己的头盔。
露出一张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面容,少年似乎不懂什么叫做感情,脸色一直都是显得格外冰寒,他走下马,向着路旁的那个院门踏步,缓缓推开朝着里面走了进去。
看着路上像雕像一样未动分毫的骁骑营士兵,听着他们身下战马打撸时发出的声音,街道依旧没有一个人出门,即使已经起来,但是只是在路边的门窗里窥望这街道上站着的士兵。
看着走进来的项龙,文龙皱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项龙面无表情的看着文龙,不带情感像是从喉咙中磨出几个字,说道:“接向家父女。”
停下手中的浇水的水壶,文龙正对着项龙说道:“你身上血腥味太重,这里有病人,还有向镖头已经被渔夫老人带走,至于向家姐妹我和红烛姑娘会带回去,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像是在思索着文龙所说的话,项龙没有立刻回话,沉默了一会,项龙向这这个院子环顾了一下,不再说话,朝着院子外走去。
不悦地盯着项龙地身子消失在院门,随着院门闭拢,文龙再也看不见院外的项龙,这才转身继续浇水,一缕清冽的水流顺着细长的壶嘴倾斜而下,划下一条迷人的弧线。
走到门外的项龙回头望了一眼院门,带上头盔翻身上马,对着身旁那人言简意骸地说道:“一百,守住村子,两百,随我上黑云山。”
身旁那人在这个位置已经站了一年,正是因为他能领会项龙地意思,他转过头,向着身后地人洪声说道:“传项统领命令,前面一百人守在风沙村护住这个院子,另外队伍后面的两百人转身出村跟着统领前往黑云山。”
命令一传下,他紧忙跟在项龙身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一众两百人放缓脚步出了村子后,骑着战马飞奔向黑云山,在队伍后面扬起一阵阵风沙,但是除了战马马蹄的踏地声,整个队伍并没有传出一声其他的声音。
不过这一只沉默的军队朝着黑云山赶去,总会碰见不少野兽,远远望见队伍的野兽示威性地发出几声压低气息地咆哮,然后又夹着尾巴躲到了看不见队伍的地方。
整个荒原都没有其他的声音,只剩下这马蹄踏过的声音,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
一处邻近街道的小楼之中。这间小楼是特意用来喝茶的,不过从一周前起它就没有在开门迎客,说是掌柜的因为家中又是所以暂时不准备迎客,不过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有很多人不解,毕竟一个开茶楼的总不能因为掌柜的离开就关门大吉吧?而且这个地段虽然谈不上金贵,但是也并不便宜,这一天不盈利这租金可就得多少。
也有好事的人曾经来问过这留守在这里的伙计,那店伙计有些恼火地说道:“我有不是掌柜,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他也受了掌柜地不少气,说起话来倒是有些火气,不过平静下来的他还是耐心地向来问地客人解释道:“因为掌柜地不放心我泡茶的手艺,说什么会砸了他的招牌……”
听过店伙计的抱怨和委屈,倒是对他一开始的火气表示了理解,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在意这里的事情了,只是那些常客一看到这里依旧闭着门,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一周下来,竟是一个人也不曾到这门去来望一眼。
小楼二楼的雅间,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街道上的景色,也正好可以看见街道上那一列列铁血的士兵。
中年男子淡淡地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啧了下嘴感叹地说道:“小六子,你这茶艺越来越精湛了,好久都没有喝过你泡的茶,大哥再昆南城甚是想念呐。”
小六子就是一直缚手站着身侧的那人,他衣着并不华贵,但是透着一种雅气,还算英挺的身子穿着一件儒秀长袍,长袍后面绣着一丛青竹,腰间配着一块浅碧的宝玉,碧玉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蟾蜍,这玉应该是有些年头,带在身边总是散着一丝温和的气息,只见他温声回道:“大哥谬赞,小六子不过是喜欢研究这个道道,如果大哥要是真的想喝,大不了我关了这门跟着大哥一起去那昆南,我每天都给大哥泡茶。”
坐着喝茶的这位正是从黑云山离开的解良,只是他并没有离开时的那种狼狈,换了件儒衣长衫,不像他在黑云山时那副农夫做派,反而有点隐士的仙气,虽然那脸不甚好看,但是胜在这身子俊美,穿起衣服来倒有另一番风味。
又举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解良看着窗外在街道上来回走动的骁骑营士兵说道:“这地方是个好地方,恐怕你是费了不少心思,我把你派到这风沙村来也有两年的时间了,你一天除了泡茶,倒是整起了文酸秀才的那一套,你看这衣服在我这身上穿着多不合身?”
如果在平时有人对着他说他附庸风雅,那他一定会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以前就是一个沏茶的,当然其实他在更早之前还是一个读了几年书的书生,只是他不能修行,在这边线兵荒马乱的日子里,最百无一用的就是他那样的书生。
于是他在那里泡了一年多的茶,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六月六日,艳阳高照骄阳似火,他在茶馆里迎来了改变他一生的贵人。
那人进来就说:“一碗大碗茶。”
他先是一愣,琢磨到这人怎么到这茶馆这般风雅之地喝一碗大碗茶?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像他往常一样仔细的沏茶,力求将每一个步骤都做到完美。他盖好茶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这还是他这三个月来第一次沏大碗茶,上一次还是他为了过茶瘾自己给自己泡的,不过这一次他总觉得这次比起上一次应该还要好喝。他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肩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个客人正在仔细地端详着他,他心中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个人也是一个识货的人,心中那份疲惫感倒淡了不少。
那人端着茶杯规矩地掀开茶盖,轻吹三口气,慢慢地抿了一小口,惊叹地说道:“好茶,有一股子竹子不屈地意思。”
他心中一喜,没想到居然真就是个同道中人,他身上地疲惫感浑然消失得一分不剩,双眼期待地望着那人,竖起耳朵倾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人喝第二口就没有第一口那般讲究,抿了一口,咋舌说道:“这样,你跟我走。”
没等他回答,那人又开始喝第三口,他心中不禁有些失望,自嘲着想到:哪有什么同道中人?
就在他准备砖头离开的时候,那人也喝完了第三口茶,对着一脸失望的他说道:“跟着我,我可以让你每天喝茶和读书,如果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在竹林里给你修一间,不,两间竹屋。”
他面露狂喜,盯着那人的眼睛望去,只觉得那人的双眼像星辰一样浩瀚,不过他心中却生出一个疑惑,出声问道:“怎么是两间?”
那人放下茶杯,用手指了下他又指了下自己,露出一个自得的笑颜。
那是它他最为高兴地一天,他在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丝不苟,连教书地先生都夸他可造之材,即使后来成了茶馆里一个沏茶的技师,他依旧对他泡的每一杯茶都投入极为认真的态度,他曾经自诩地说过:“这泡茶和做学问一样,不仅靠先人传下来的手艺,还得靠自己的毅力。”
跟在那人身后,他一直没说话,一直听着解良说话,尤其是解良说的三句话他始终记在心里。
“今个正好六月六日,要不你就改名叫小六子吧。”
“小六子,这以后你每天都要给我琢磨新花样,不然光喝大碗茶这一种我可是会腻的。”
“对了,我叫解良,以后你就叫我大哥,我们就是兄弟。”
…………
小六子像是没有听到解良后面的话,单就对着屋子说了起来:“大哥说的没错,这间屋子原先是一个珠宝行,那老板仗着自己有钱不舍得让出这个位置说怕变了风水。为了这个位置,我先是在它对面开了一个珠宝行,卖的东西那叫一个便宜,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卖出去,那一个月,对面那家店做了不到三单的生意。一个月后,对面那家店受不住了那老板就亲自将地契送到我府上,我也不好赶尽杀绝,就用我买的那个店面跟他换,不过这钱是一分没少。这几天听说我家里出事,那老板每天都要到这儿来问我留在店里的伙计,不过今天确实
不方便出门。”
说完,小六子瞥了一眼窗外一直在来回巡逻的骁骑营士兵,看见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
解良喝着茶,听着小六子说的话,脸色看不出悲喜,说道:“你刚才可听清楚了他们要去那儿?”
解良说话的声音不大,也没带什么别的味道,这般的样子就像他在黑云山上说了一句‘黑云山看起来还挺美’,那般随意又有深意。小六子沉默了一会,其实他从两年前被送到这里来,他就没有什么东西留在黑云山,要说有,那他就只记得,在解良住的屋外他种了几根小竹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活过来。
“知道,他们要去黑云山。”
这句话像是没有回答一样,因为小六子知道刚才那人的声音那般的大,解良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却又不知道怎样回答才算是真的好,只得避重就轻地回答这样一句。
凝眉望着街道上的骁骑营士兵,解良那眉目之中看不出悲喜,简单地说道:“其实既然他们去了黑云山,那这就不会再有什么黑云山,不过即使这儿没有黑云山,别的地方还有黑云山,因为黑云山不止这一处,他灭得尽一个,可却不止一个,只要我还在,黑云山就还在,即使我不在,黑云山…也还在。”
粗听起来还有些拗口,不过小六子却听到了‘黑云山不在’这几个字,心中一颤,眼中带着从没有过的波动,那是一种叫做愤怒得东西,他跟着解良来到黑云山之后,一开始他还有一些书生得傲气,总觉得这要呆在黑云山有辱斯文,不过后来解良跟他说了一席话,让他彻底得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不过心中总有一个结,解良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他派到外面来。
但是,即使他觉得黑云山是有些瑕疵,不过他却绝对不允许黑云山有事,因为那是解良他大哥的毕生心血,那就是他最在意的东西。自己可以说万千的不是,但是外人一句都不能说,说一句就要拼命。
瞥了一眼脸色涨红的小六子,解良继续说道:“不是说了黑云山以后还在嘛,你这眼界眼界太小了,得了,小六子,你的那个伙计我看不错,至于你就跟着我去昆南城,不然总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假斯文。”
“可……”
解良打住了小六子的话,说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跟着我去一趟昆南,我们等那院子里的人先走我们再走。”
小六子心中不禁想到我就是一个沏茶读书的,那需要什么眼界,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顺着解良的视线望去,看着那骑在马上的骁骑营士兵怎么看怎么讨厌。
屋子陷入了一片安静的沉默之中,只是时不时传来街道上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