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南楚府虽然比不得李府那般华贵,但是毕竟在这昆南也还是有一些之地,在再者有闽越楚门这颗大树在一旁照拂,也让这昆南楚家有了底气,但是这底气毕竟有限,因此他们在昆南既不是软柿子也不是铁老虎。
上一次昆南楚家的家中族老的长子被人走到楚府来扇了一掌,因为是楚丝竹带回来的人,因此被家中长辈看作是家丑,倒是没让人知道。
但是对于自己的儿子被楚丝竹带回来的人打了这件事,一向极为护短的楚良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但是得知那个年轻人是李元朗之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又查到了赵弦的一些底细,因此把报复的矛头对准了赵弦。
李府中一处装修横溢的屋子中。
看着躺在金橘色锦绣棉绒桃花被中养伤的楚胜勇,已经年尽半百的楚良苦涩地一叹,望着肿起来已经不能说话的那个变了样的脸,甚至连吃东西都吃能吃流食的楚胜勇说道。
“我儿,为父做了这么多都只是为了你,可是那贱人居然,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李府的少爷我们是惹不起,但是为父一定会让那个打你的赵弦和楚丝竹付出代价,不,我要让他们以死谢罪。”
在楚良眼中,只要是比他弱的人都应该对他点头哈腰,虽然昆南城里是有很多人他惹不起,他也不会惹,但是这些人中并包括赵弦和楚丝竹。他从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对错,只有他能做和想做与否。
躺在床上不能言语的楚胜勇从眼角划过一丝激动的情绪,但是冰凉的眼泪从红肿的脸颊划下,又让他疼得呜呜大叫,样子显得格外滑稽。
但在楚良心里,却让他对赵弦和楚丝竹的恨又增大了几分。
“来人,快来人,给少爷找大夫来。”
一个穿着玫瑰褐长衫的人行色匆匆地走到了楚良身侧,附身耳语了几句,他就是楚家楚良最得意的管家刘董。楚良听过刘董的话,愁眉微展,对他点了下头,对进来的丫鬟喝道:“快给我将少爷安抚好,我儿要是有什么不是,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说完对床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楚胜勇温声说道:“我儿,现在我要去见一个关乎你前程的人,为父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
…………
楚家议事大厅中已经等候多时的人望见自己家主领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那青年面色苍白,身材有些消瘦,穿着一件松石绿儒秀长衫,看上去风度翩翩,只是那笑容怎么都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引在前路的楚良对着身后那人说道:“慕枫公子,这些就是楚门在昆南城的精英,但是年纪已大,不像慕枫公子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实在是让我等汗颜。”
楚慕枫咳了下嗓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哪里哪里,楚家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前辈多多支持。我们还要多多学习。”
楚良和众位昆南楚家的老人都极为尴尬地站在那里,虽然楚慕枫是那样说,但是一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神色。好在楚良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应该是慕枫公子一路车马劳顿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还是慕枫公子的身体重要。大家说是吧?”
屋中的那些所谓前辈都连忙点头说是,恭送楚慕枫和他的两个随从下去。
楚良等到楚慕枫离开后神色阴沉,身边的那些昆南城的老人更是对楚慕枫刚才的态度横加指责,但是楚良并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那个从楚门来的楚慕枫根本就瞧不起这里的人,从他那目中无人的神色和毫不在意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不屑和这里的人多费一句口舌,连客套都不想。
突然从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老爷将军府派人来了。”
…………
楚慕枫离开了议事大厅,跟着领路的丫鬟来到了自己之后要居住的屋子。
身旁那穿着灰黑色简便的大衣的随从对着皱眉不悦的楚慕枫出声说道:“少爷,为什么刚才不给那些人一点好脸色?这样我们在这边还可以方便些?”
楚慕枫皱着眉头,在屋子里面一边走一边翻看,显得极为不悦,带着不屑的口气说道:“这些人,就像楚门养在外面的狗,他们认真做事就给他们点肉吃。我们能够给他们一个回到本家的机会就已经很仁慈了,给他们好脸色,哼,从来只有狗对人摇尾乞怜的。不方便,他们敢嘛?这一次我到这里来代表的就是楚门,他们现在是有求于我,不必理会。对了,这里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这个随从知道自己的主子喜欢什么,他所说的好玩的地方是在哪里,他连忙说道:“少爷,我已将打探好了,只是这昆南水还是有些深,到时候少……”
“我还需要你来教?你当我在楚家里学的东西都喂狗了?”
看到楚慕枫不悦的神色,那人连忙跪在地上认错。只是楚慕枫的神色依旧没有恢复,他躺倒床上,想着一会怎么快活。
…………
李府一处亭阁之中,倒也算不上多么高大,只是比起纷乱的外面显得别致的清幽。
穿着镂金牡丹洋绉裙的寇霜菱正伸手逗弄着身旁的一只小狗。小狗一身银霜般的洁白毛发,白色中又带有一点浅棕色、奶酪色,娇小的身子有着别样的调皮和灵动。
寇霜菱白嫩的小手轻抚它背上的毛发,对着在一旁坐着的那人说道:“你这个人登徒子怎么还敢到我这里来,你是没有被小不点咬够嘛?”
李元朗讪讪地笑道:“上一次是意外,这一次我是专程来跟寇姑娘你道歉的。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再为难小的了。”
将手停下来,寇霜菱美目流萤地望着李元朗说道:“我可没有为难你的意思,昨天一见到我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原先我以为他们说的都都所言有虚,可怜我一人在这李府又没什么亲近的人。也只有这小不点还通些人性知道关心我这无依无靠的弱女子。”
李元朗嘴角扯了扯,看着那娇小的白狗,想起昨天还没有摸到寇霜菱就被这只小狗给咬到袖子,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只小狗力气如此之大,说道:“寇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也是没有想到你会是我姑母介绍过来的,要是早些知道也不会那样了。”
李元朗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昆南城的缘故,心中的原型又开始露出来,倒是正好遇见了寇霜菱。
寇霜菱将玉手放在怀中的小犬的脖间,缓缓抚弄,说道:“我也没想到,原来李姨口中的李元朗会是这样,跟皇城里那些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也没什么差别。原先我还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当真是什么都一样。先你一步回来的那女子,你是不在钟情于她?”
没想到会问到楚丝竹,李元朗也是一愣,随即说道:“寇姑娘可别要乱说,我对师姐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般照顾,绝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寇霜菱笑盈盈地问道:“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真。”
望着信誓旦旦说着这话的李元朗,寇霜菱直想笑,将李元朗送走之后,寇霜菱一边摸着小犬,一边说道:“世间痴情的人为什么总是不将自己的情意说出来?他的姐姐也是一个痴情的人,不过是芳年早逝,现如今……看来是要去拜访一下那位楚小姐。对吗?小不点。”
…………
“老太爷,这是将军府送来的文会请帖,说是为了庆祝将近的秋收,您看?”
一脸苍颜的老太爷抬起自己的脸,疲惫地说道:“让他们去吧,毕竟在这昆南没人敢不给将军府面子。”
文管家请示了之后从房中缓缓退出,来到一处辉煌的小阁楼之中。
小阁楼里早就等上了一阵的那人出声说道:“听说向顾城没死,不过他死不死其实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倒是下一步,要千万小心,这一次毕竟是上面说过的,还是要办的好一点。”
文管家对着窗边那人说道:“这一次文会是个好时机,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在试探一下,另外到军中的人也快要到了传回消息的时,也快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我其实也不是很明白那位的意思,不过既然他这样做了,我们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这件事情还得拜托你了。”
…………
“这儿景色不错,多亏你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现在我们已经做到我们该做的了。是该兑现你们承诺的时候了。”
站在一处绝壁之上,云白的衣襟随着风轻轻飘动。
“向顾城,没死。你们没有杀死他。”
那黑色斗篷里的人用一种沙哑尖锐的声音说道。
“不可能,我已经断定他断气了。他自断经脉,气息全无,这些我都是看到了的。你不会是想赖账?”
看着解良面色阴沉地说了这些话,躲在黑袍里的人带着嘲弄的口气说道:“可笑,我们收到消息说是他已经被救回,南泉圣人来过了。我想知道你在他自断经脉之后有没有上前补刀,直到他咽气,直到他倒在地上?”
解良默然,那人说的这些自己并没有做,自己也确实没有想到南圣会来救人。
“那你这一次到这儿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其实向顾城死不死都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你放心,我们的那个约定自然还有效,而且除此之外,我们再做一个买卖。”
解良没有回话,他望着山的那边渐渐垂落下的夕阳,不知道怎么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他第一次对自己所做的决定产生了质疑,这样做真的值得嘛?
“现在既然将军府已经容不下我,那么我就只能和你坐同一条船里。其实我对你们和将军府之间的宿怨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只对你们给我的好处感兴趣。”
黑袍人对于解良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无论是他命人驱赶兽群袭击车队,还是自己派人和他联系的马贼一同袭击车队,解良都没有让他失望,只是那些原本就没有打算成功,其实他们的计划并不包括这一点,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解先生,其实我们和你的利益没有冲突,而且我们还可以给你更多的回报。这一次我们要你杀死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必须尽快死,除此之外还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解良默许了黑袍人所说的话,皱眉看着远处只还剩下一丝的垂阳,崖间吹来一阵凉风。这阵凉风送走了那位黑袍人,解良平静地看着远处快要陷入暮霭的群山,这里比起边线确实要美上不少,有着东路军在前线守着鬼族,不让他们轻易进入帝国。帝国境内的鬼族明显少了许多,在昆南更是只能看到一两只落单的鬼族。
从崖壁之下走上来一人,那人站在解良的身后,他就是黑云山二当家曲名,那日他带着黑云山残党离开了黑云山之后,他就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昆南山,一接到解良的传信就连忙赶了过来。望着不远处那个身子有些单薄的中年人,曲名压住心中的激动说到。
“大哥,黑云山被毁了,黑云山多年的基业都毁了。”
听着身后那人的话,解良缓缓转过身子,望着垂下来的夜幕,忧伤地说道:“二弟,还记得当初我带着你和小六子进入黑云山时说的话,当时我就说过我会带你们到比黑云山更大的地方建立一番基业。难道你还不明白,现在我们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我们在各城置办的基业正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我们有着自己的产业,我们可以不用在当马贼。现在的世道,你可知道?”
“镇南将军府为帝国一心守着帝国的南疆,让南疆外千百万的鬼族进不得一步,但是在背后,却还有人对他下手。我解良虽然自负一时,但是我不傻,那群在内陆世家中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到了极点。”
“他们拿着帝国绝大部分的利益,却还嫌不够,国疆不存帝国不复存。远东七国一直虎视眈眈,北疆又有兽族南下袭扰,如果镇南府出了意外,你可知那是要用多少人的鲜血来填?”
“我们是匪,但是我们比内陆那些世家中的吸血鬼懂得鬼族的厉害。现在我们所站的这一片土地都是东路军用多少人命换回来的,那群老爷自以为鬼族被驱赶到南疆之外就高枕无忧,可是云滇男儿都知道这边线每天都要死多少人。”
“人可以贪一时,但不可以贪一世。云滇的世家已经被将军府这些年消弱了不少,自然也得罪了不少权贵。这一次我们没有选择,因为为了黑云山。”
曲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解良,记得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四处行侠仗义的手艺人,有一次自己对他解良出手,然后反被他擒拿,当时他就对自己说了一句话‘小侠小义,断不是大丈夫所为。’。
曲名将这句话一只记在心里,他也曾问过解良什么是大侠客,只记得当时解良就是这个样子说了一席话:“大侠客,必然要将天下百姓的福祉挂在心间,用自己的侠义为更多的百姓谋取福祉。天下的侠客原本不分大小,只是心中装着多少。”
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解良,曲名只觉得胸膛一热,竟是不觉地热血上涌,他活着一辈子为的就是一个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