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区啊……”何棠喃喃。
建设景区需要庞大的资金链和资质优良的公司,根据她现在掌握的良城形势,本地企业能够单独吃下这块蛋糕的根本没有。
除非是那几家企业合伙成立公司,跟村镇合作,邳裘在中间牵线搭桥,让两边都有的赚。
但缺点是掌控力不足,景区很容易失去管理权和运营权。
邳裘是不可能让权力外流失去掌控,他急需的是稳定而又听话的跳板。
所以,他一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代理公司。
肉,谁吃不是吃。
自家的肉,为什么要让外人吃。
“林肖,通知刘猛,关注下良城县城布告栏里有没有外聘告示。”
小小良城,巴掌大,小小九品知县,玩得过她?
呵忒~
“好。”
“明天我爹领我去城里,你有什么要捎的?”
何棠一手举着扳手,一手拿着锯头,右腿踩着引擎盖。
林肖脖子一缩,摆手:“没有啥要捎的。”
“没有?!”
何棠音量陡然升高。
“有!有!我没笔用了,你淘汰下来的那几支笔不是漏墨就是没水。”林肖幽怨的瞥了一眼何棠。
“怎么,我用过的笔都不好用吗?”何棠看着比她还矮半头的林肖,林肖小盆友敢怒不敢言。
“好用。”林肖憋了半天憋出来俩字。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良城,隶属白郡,靠海。
良城最大的商场,良城供销转运社。
对于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提起“供销转运社”这个三个字,往往是童年那个时候对一些吃的喝的文具用品和小玩意儿这种渴望糅杂在里面,有许多时候,哪家生孩子需要红糖鸡蛋,婚嫁需要购买手表自行车大件的东西,还得有供销转运社道县仓大使的批条才能买到。
当下的供销转运社倒没有她父母那时候那么古板严苛,它什么都卖,只要货物合法,它几乎都有。
当然,仅限于人们的吃穿住用行范畴。
供销转运社里的货物无论是价格还是种类均属亲民,唯一的不好之处是常常断货,尤其是紧俏之物,如带鱼、好烟好酒、农资等。
何建国拉着何棠踏入供销转运社,何棠来县城供销转运社的次数并不多,算上这一次,拢共不过四五回。
何棠瞅着眼花缭乱的商品:酸三色一毛钱两块儿,麻糖一毛钱三块儿,饼干两毛钱五块儿……
她兜里有昨天夜里林肖塞给她的十元钱,她拿的底气十足,这可都是在她的英明领导下捡垃圾换的钱。
虽然不是她亲自捡的。
以前豪掷几个亿都面无表情的西海岸帝皇,不曾想为兜里的十块钱撅了笑意。
何建国看着自家闺女傻乐的模样,还以为今天出来逛街高兴,赶忙领着何棠去了衣裳铺子。
良城供销转运社侧门此时正进来几名少男少女。
“琛哥,这小破地方能有卖打气筒的吗,可真是晦气,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骑着好好的还能把车胎扎了。”一个穿着耐克运动外套的清秀少年不满道。
“车胎扎了你买打气筒顶个屁用?”一个双马尾、嘴里叼着棒棒糖的精神小妹儿质疑耐克男孩。
“琛哥的山地车那是进口的,难道要在这里补一个三毛的车带?赶紧打满气狠狠心骑回去,不如直接换车胎。”耐克男孩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眼瞅着都快中午,要是搞不到打气筒他们就得扛着车子回去了。
这次来良城的活动是他提议的,傅琛好不容易被说动跟着他来良城一块玩,要是他爹知道他怠慢傅琛,定是要打死他了。
换车胎也是他自掏腰包,还得把这位爷哄好了。
他好端端的为啥非要来良城这破地方瞎溜达。
晦气!
“阿琛哥,真是对不起,都怪我没用……”一个扎着时下流行麻花辫的女孩儿一边低头不停道歉,一边可劲儿往叫傅琛的男孩儿那里蹭。
听到麻花辫女孩儿说的话后,双马尾精神小妹从鼻腔里发出冷哼:“你道的哪门子歉,那段破石子路是你家修的啊?”
“不是,我……”麻花辫儿语塞,求助看向傅琛,眼泪汪汪。
耐克男孩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这点事还能吵起来。前边有个柜是卖五金零件的,说不定那里有打气筒。”
这俩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呛呛一路了。
几人围绕的中心话题人物傅琛此时摘下帽衫上的帽子,棉线制作的帽衫服顺着脸庞滑下来,英眉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是一片不见底的漩涡,一眼就能把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吸引过去,深棕栗短发散在耳边,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的碎发。
何棠在这里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人。
春风袭万户,花影入梦来。
一个男人最起码要会保护四样东西,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身边的兄弟。
她好像已经有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已是十几年没见过这般美色的何棠此时犹如老寡妇逛庙会,没人没权还没钱。
何棠大老远就看到那一行人了,男的俊女的靓。
哪像她身边那几个歪瓜裂枣。
林肖:阿啾——。
何棠坐在衣裳铺子的门口小凳上,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拢,大爷式揣手,红色绣花的薄袄子加上一双墨绿色的雕花布头鞋。
就差往脚底下端个盆接口水。
那一行人路过时,耐克男孩还转头看了何棠第二眼。
傅琛走过何棠身边时,明显神情不对,带着一丝厌恶,那极为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脚底下步子都刻意加快了些。
这个女人眼神跟他周围的女生一样,又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更加恶劣,更加明目张胆。
毫不掩饰。
令人作呕。
双马尾精神小妹儿同样看向那坨红配绿,口吐芬芳:“我去,真是小刀捅屁股,开了眼了。”
耐克男孩戳戳傅琛,揶揄道:“琛哥还真到哪都是花开遍地哈。”
傅琛此时只想赶快买完打气筒离开这鬼地方。
民风淳朴?怎么可能呢。
恶山恶水出恶人。
他甚至不想再踏入这个县城一步。
时髦麻花辫看了一眼何棠的红袄绿鞋,神情鄙夷。
小队都已经走过何棠这里了,那个麻花辫又倒退回来。
“这位阿姨,你知道哪里有卖打气筒的嘛?”麻花辫儿嗲声嗲气问何棠。
阿姨?
何棠扯扯身上的袄子。
“这里没卖的,出门右转走20里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
何棠说的一本正经,麻花辫根本挑不出错。
可眼前十来米处就是五金店。
“阿姨,那家五金店有卖的吗?”麻花辫忍住不满,她可不能给傅琛留下个坏印象,她一定要保持住淑女形象!
“没有,大侄女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何棠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把东北揣做到了极致。
大侄女?
麻花辫暗中握紧粉拳:“五金店怎么会没有卖打气筒的呢?阿姨真会开玩笑呢!”
何棠伸出一只手,低头拍拍鞋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土,甚至还轻轻吹了吹。
等了一会儿,不见何棠回答,麻花辫一直半弯着腰有些下不来台。
“阿姨?”麻花辫再次询问。
“自己知道何必来问啊,大,侄,女。”
何棠嘴角单侧上抬,分明是在微笑,可是却让麻花辫感到自己受到了鄙视侮辱。
那眼睛里带着厚重的压迫感,她竟有些喘不上气来,一屁股跌坐在水泥地面上。
来来往往的人走这水泥地,地面上除了鞋印子,还有些未干的水产汁。
麻花辫穿的浅色小毛裙,这一屁股蹲下去立马印上了污渍。
(此污渍非彼污渍)
呜呜呜哭着跑走的女孩儿,两手一摊很无语的耐克男孩,头都没回的傅琛,以及暗中竖大拇指的双马尾精神小妹儿。
就这?
就这?
就这?
何棠食指横向抹了把鼻涕,决定把帅气贯彻到底。
世界上有种强硬的东西叫缘分。
卖五金的铺子是何棠大伯开的。
少年一行人没有买到打气筒,因为何棠大伯何建康就一条打气筒子,只借不卖。
何棠说没卖的,也不算扯谎。
以至于等到他们回去还打气筒的时候,看到何棠正趴在柜台的木头柜面上津津有味的听收音机,收音机播放着几段爽口相声,耐克男孩儿差点爆粗口。
“你爸是这五金铺子的老板?”耐克男孩手里拿着打气筒抬高音量质问何棠。
“是我大伯开的,我爹在那儿。”何棠接过打气筒随手丢到脚底边,指着不远处跟卖肉伙计砍价的中年男人。
“你不热?”双马尾精神小妹儿看着穿着袄子还披着小披肩,俩手东北揣的何棠。
“哎呀,上岁数了,怕冷!不比你们这些小年轻,身体倍儿棒。”
何棠嘴上说着,眼睛也没闲着,嘴咧的老大。
心中大赞造物主的偏心眼子。
“你多大啊?”耐克男孩儿看何棠岁数不大,难道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实际上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寡妇?
“我?那可是很大。”何棠一手托着下巴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傅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