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青轻笑,亏她还想找虚空帮辛璇,亏她还将虚空当做朋友,可虚空呢。
“你说我狠心。你对我又何尝不狠心?”陈佳青说着,目光锁着虚空:“琉璃破风针的解法我没有,有我也绝不会救他们。他们杀了人,难道不该偿命么?他们害了这么多蛇,难道不该付出代价么?他们这个样子,难道就不狠?他们杀这些蛇和人的时候,你又何尝说过他们狠心?这些蛇奴该死么,这些蛇该死么,他们怎么就不能仁慈点?”
虚空望着陈佳青身后的尸体,顿时一阵哑口无言。
“他们杀了我那么多人,我不认为我这么对他们残忍,相反,我觉得我很仁慈了。我没有杀了他们,我已经很仁慈了。我能不能恳请你们对这群蛇奴和他们爱的蛇仁慈点,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没有错!不过一个盟主之位而已,我不稀罕。”
“我对你那么仁慈,仁慈的不想恨你,你却还嫌我残忍狠心,你当初推白沂下悬崖,你怎么没有想过仁慈,纵然那是个梦,可那个叫木颜的女子呢,你又什么时候对她仁慈过。”
“虚空,白神医,你够了,揭下你虚伪的面具吧。我做的这些,你没资格说我狠,更没资格说我残忍。”
陈佳青脚下有些不稳,以为好透了的脚筋又是一阵剧痛。
虚空晃了晃,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在有人扶着,才站的稳了。望着陈佳青,心里也大致明白了些。
木颜,梅霞,是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女子。面前这个陈佳青,定是她们的好友吧。
“原来,你的腿不是坏的。”虚空开口,众人这才注意到,陈佳青是站着的。
陈佳青忍着痛站着,她是没人扶的,所以只能自己站着。她是要保持高傲样子的,所以也只能自己站着。终归,她是要自己一个人的。
她记得司徒惑说过,你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帮你。可以帮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我的腿,托你的福,是坏的。可是他又好了。”陈佳青笑了笑,他已经不奢望恳求虚空医治辛璇了。
奢望,是啊,那是奢望。
“我最后说一次,那几人留下,其他人赶紧滚。杀了我的人,我也要给我的人一个交代。”陈佳青冷声道。与虚空,再多的纠葛,早就在五年前两清了。以后再遇,便也算不得故人。
虚空好不容易才镇定过来,看着周围一脸惧色的几人,又道:“你怎知就是他们九个?”
陈佳青轻哼一声道:“因为他们九个,剑上沾着这几个蛇奴的血!”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剑上带血的不只他们九个,但一命抵一命,我只留九人。”
那九人皆是面如死灰。陈佳青冷笑的望着,不作多言。
这群自诩武林正义之士的人,怎会抛了同道之人自己逃走,好歹也是要做做样子的。陈佳青听着他们的正义之词,不作表示。听得多了,听得累了,望了望天色,才觉得时间过得慢的很。
“你们不走是么?不走,那便留下来一起死好了。多一个虚空,我也不怕杀不掉你们所有人。”陈佳青话说的甚是狂妄,夹着慵懒之气。
没人看的到陈佳青绛红色长袍下的腿在发抖,没人看到陈佳青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她痛,她痛啊。
众人一骇,掀起嘈杂的议论声。
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走了,独独留下那九人。虚空最后,走的时候望了陈佳青一眼,陈佳青身子一晃,被那蛇奴搀着的样子正好落入虚空眼里,虚空转身默然离开。
那留下的九人中一人道:“反正是个死,还不如拼上一拼,兴许还能活命。”抄着刀提着剑,各人响应号召,向陈佳青而来。
陈佳青忍痛挥手,几枚银针刺入那几人胸膛,几人定在原地,再不见动作。
“我本不想杀你们,这群人,自诩江湖正义之士,不过徒有虚名。他们怎么不坚持带你们走?他们怎么不坚持与我硬拼?他们怕,怕打不过我,怕打不过我这个腿有残疾的人。”陈佳青呵呵的笑着,几乎要站不稳。
“原来你是装的!”那为首拿刀的汉子似是恍然大悟。
陈佳青又笑了笑,声音有些嘶哑:“装?我有什么好装的,他们若留下,我就让你们这群人给这些蛇奴,给那些蛇陪葬!”陈佳青手中渗出了血,却没人看的见。
陈佳青要么不忍,要么狠到极致。一向是两个极端的。
那蛇奴觉着陈佳青的身子有些抖,使法子将那些人都弄得说不了话了,才开口问陈佳青:“宫主可有事?用不用找玉珏护法?”
陈佳青摇了摇头,望着那几人骇的睁大了的眼,笑颜如花。“你们没听错,江湖毒医凤玉珏。”
几人死灰了一张脸,全然找不到了生机。
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陈佳青对那蛇奴摇了摇头,道:“你唤人来将这几人带回去交给你弈辰主子罢,还有那只射雕,都听你主子发落吧。也算对这死去的九人一个慰藉。告诉你主子,这次的事,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陈佳青走了,走的脚步虚浮,一瘸一拐。
坐在林间溪水边的石头上,陈佳青待腿痛轻了些才缓过劲儿来。掬水洗了洗手上的血迹,手上深深的几个指甲印沾了水有些疼。
边上一只白皙的手递过来一条白色的绢布。陈佳青抬眼望去,竟是司徒惑。
司徒惑站在溪水边,拉过陈佳青的手细细包扎。那白绸包的很好,如同他衣服一样的白色,白的有些刺眼。
二人无话,陈佳青在石头上坐着,脚踝还有些痛,但不至于痛到发抖。
司徒惑望着溪水,转而又望着陈佳青,然后又去看溪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
陈佳青觉得腿不痛了,准备起身下山。刚一站起来,腿受力一个不稳身体又歪了一歪,好在司徒惑扶着,陈佳青才没有摔到。
司徒惑扶着陈佳青,目光复杂,叹了一声才道:“我背你下山吧。我知你下山为了什么,但总归有个人陪着才好。”
陈佳青点头,算是默许。匐在司徒惑背上,似是安心的叹了口气。
司徒惑走的很稳,陈佳青伏在上头,说不出什么感受。一条路到头,也不知道要走多久。陈佳青听见司徒惑说:“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活泼开朗的。不过这个样子也很好,虽然,很让人心疼。”
陈佳青愣神的伏在司徒惑肩头,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抬眼望着天空,原本的一片碧蓝泛着灰色,陈佳青一直眼里是灰色,一只眼里是一片模糊的血红。
“司徒惑,你喜欢过我么?”
不是爱,喜欢,没有爱那么浓烈。
“嗯。”对
司徒惑的单音节,陈佳青笑了笑。
“那司徒惑,你爱过我么?”
“我想,他是爱你的。”
“可惜,我不爱你了。”陈佳青闭上了眼,呼吸淡淡的。司徒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走着。林子里没有脚步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声音。
司徒惑将陈佳青背下了山。陈佳青远远瞧见那群人扎营的帐篷,人也多了起来,不时能听到人言人语。
“刚刚传来消息,女贞被血洗,险些灭门了。”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暴雨,尽早便来了消息。我们还是先去禀报各个掌门,再与你细说。”
陈佳青听着急匆匆的脚步声,对话也尽入耳中。倒是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是嫁祸还是寻仇,估摸着前者的可能性大些。
待那二人走远了,陈佳青才从树后出来,身后跟着司徒惑。
极目望去,入目的人无不是佩刀带剑的。反观她和司徒惑,四手空空,什么也没有,这个准备颇显的有些不足。
方才说的那些话,自然已是过去式,二人都不会过于纠缠。相处泰然,没有过多的话语,自然也没有多少尴尬。
“什么人!”
陈佳青在出神,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恍神间被司徒惑拍了拍肩膀,陈佳青定下心来,抬头望着那人。
尚未开口,那人见了陈佳青的容貌表情就惊讶的像见了鬼似的。上下将陈佳青打量了一番,惊讶的不知如何开口。语无伦次,还是将话讲了出来:“陈佳青……盟主,你……你当真不是废人?你,你来这里要做什么?掌门们都在商议事情,我,我去帮你通传。”
陈佳青还没来的及答话,那人已经跑远了。对那人一副见着鬼的样子,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长得很恐怖?还是她吓到他了?
陈佳青望了望司徒惑,只有一个笑容,没有陈佳青要的答案。
陈佳青以为会有个人来请自己进去,却不料,见到的竟然是一堆人群聚而出来见她。尽管是始料未及,陈佳青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单从对方的人数气场上来说,陈佳青已输了一半。
陈佳青知道自己身后还有司徒惑陪着,可感觉上还是孤立无助,只有自己一个人。司徒惑,他会帮自己么?不会的吧。
你一个人的时候,没人会帮你。
他怎么会帮呢。他在江湖上有那么高的地位,声誉俨然超过人人敬仰的云痕公子,他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来帮她呢。
“陈佳青宫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站在最前面的,看起来似乎是这群人里最有身份地位的人,胡须半白,身上一副刚正不阿的气息,同那天山的慕清掌门还真是有点像。只不过那慕清掌门可不是这种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