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前面就是剧院了,安娜小姐今天有特别福利演出哦。”
德普的声音唤醒了正在发呆的我,于是我点点头跟上。
贝尔幽幽的声音飘来:“为了钱在那么多人面前卖弄大腿……这就是女人啊。”
麦迪文义正辞严地说:“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小甜甜的!”
“所以说你们到底去不去啊?”
“去!”
“大事不好啦!”阿兰突然出现,他抓住我的肩膀,嘴里还塞着鹅肝,“大,大事不,不……”
“到底怎么了?”我好奇地问他。
紧接着地面的震动给了我答案,我带着不祥的预感扭过头去,看见珊莎帅气地站在疾驰的马车上,手中抓着缰绳。
“快跑吧!”德普推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一把。
于是我跑了起来,奇怪,为什么我要跑啊?
“兄弟加油,跑快一点!为了自由!”几个狐朋狗友大喊道。
“罗~~~兰~~~~!!!”珊莎怒意十足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马车嘶叫了一声,她跳下来用脚跑。
“老婆,为什么要追我啊?”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还不是心虚!你给我站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啊,不过看到你这么有气势两只脚就忍不住了……”
“如果不想我这么生气的话就不要再跟着以前这群狐朋狗友鬼混了呀,你不是说你出来是为了工作吗?”
几个损友们大喊:“嫂子不要误会我们啊,我们一个月才能和罗兰见一次面呢,我们去看安娜只是为了艺术与美而已。”
珊莎突然发出一声呻吟,“哎哟。”
我回过头去,看见她摔倒在地,旁边是断了的高跟鞋根。
看到她低头揉着脚踝的样子,我立刻心疼地回去,蹲下关心地看她,想不到她迅速伸出手抓住我的胸口。
她抬起头来,双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
“安娜是哪位?不会就是大剧院里那个特别特别那啥的安娜吧。”
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躯干越来越粗壮,背上伸出了两只粗壮的翅膀,抓着我的手变成了爪子,她变成了一条暴怒的火龙。
“席拉……?”
火龙的爪子抓住我,嘴巴大张吐出了致命的火焰……
“又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我醒来,回到现实。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蜘蛛正好停在我面前,将它拉住的那根蛛丝若隐若现,我盯着它半天,才让自己的意识回到现实中来。
欢迎来到法师塔底层牢房,这里有最温暖的霉味床铺,这里有美味如同砖块的干面包,这里有热情好客的老鼠主人,这里没有珊莎。
没有珊莎没有珊莎没有珊莎没有珊莎……
从天堂到地狱只花了我一秒时间。
隔壁牢房的老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失去了兴趣一样继续嚼着自己的干面包。嚼着嚼着觉得有些不对,吐出一颗硬硬的东西来。
是牙齿。
即使心情差到了我这个地步,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同情。
“喂,你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在看可怜虫吗?”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一如他瘦弱的躯干。
我没有和他争吵的心情,收回了目光。
但是他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怎么了?心虚了?不敢看我吗?还是说你看不起我?认为我没有和你争论的资格?现在的年轻人未免也太自大了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翻了个身,背着他,心中还想着珊莎。
如果……那个时候我答应她,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们会像梦中那样甜蜜吗?
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了洛林的求婚呢?
“你还是处男吧?”
利剑穿心。
我的背抖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去看隔壁牢房。
那个老人脸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笑容,好像终于胜利了一样:“真可怜啊……你才二十岁吧?比我可怜多啦。我进来之前,可是把该享受的都享受个遍……”
我试探着问:“烈焰红唇?”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承认了这一点。我点点头:“虽然我没去过,但我从别的学徒那儿听过这个名字。”
“笨蛋!去烈焰红唇有什么不对的?不管你坚持多久,烈焰红唇才是学徒们最终的归宿啊!我们还能在别的地方讨女孩子开心吗?”他生气地大喊。“为什么你又要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我?”
“我只想说,”我的心中充满甜蜜与哀伤的回忆,“即使是魔法学徒,也是有资格谈恋爱的。”
哪怕等待他的结局终究是毁灭。
对啊,我的结局一早就注定了不是吗。魔法学徒是没有未来的。珊莎也明白地暗示过我了,我只能在魔法学徒和她之间选一个。
我做了道人生中最臭的选择题。
良久的沉默。
“喂,说说话吧,好久,好久没有人和我说过话了……”老人干涩的声音响起,“上一次住在我隔壁的人死去……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呆了多久啊?”我问他。
“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啊。我只记得刚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和月亮轮换一次,我就在墙上画一痕,可是后来就不行了,我抬头看看四面墙壁,已经找不到可以划痕的地方了……”
“那,”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双眼,“干脆我们逃出去吧。”
反正我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要逃出去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比如说……
“开饭了,你们这些渣滓!”看守的学徒将干硬的黑面包扔给我们。
一块面包掉在扎栅栏外,我勉强伸出手,但够不着。看守的学徒哈哈大笑地看着我努力的样子。
“拜托了,帮个忙吧……我在外面还藏了点钱,可以告诉你地址。”我只能求助于他。
看守心动了,弯腰建起了面包,递到我面前。
“谢谢……”我接过面包,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近围栏,然后掏出一块磨尖的瓦片抵住他脖子:“将牢房的钥匙交出来!”
“然后我会将钥匙扔给旁边的你,由你来打开牢房的大门。”
“这就是计划A?”隔壁的老人张大嘴巴。
我胸有成竹地点头,这个越狱方法我在《屠龙骑士安德烈》上看过八次。
老人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会哭的。”
午餐时间到了,我在衣服后面握紧了瓦片。
出现吧,傲慢黑心又贪心的守卫,你是我们走向自由的踏脚石。
“午餐到了。”一个机械的声音响起。
“叮当”,是某样东西掉在地上被摔碎的声音,比如说一块削尖的瓦片。
不过为我们提供食物的傀儡没有注意到这些。它放下食物就离开了。
为什么会是傀儡啊!我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不是傀儡才怪吧,这里可是法师塔啊。”老人说。
“我还有计划B……”我猛地抬头,扑到门边大喊:“救命啊!这个老人不行了!”
老人说:“我没事呢……”我飞快地打断他,做手势要他配合一点。
“他生病啦!”
“老爷爷,你振作一点!”
“医生,我需要医生!”
一个小时后,我的嗓子哑了。
“根本不会有人来,这座禁魔监狱是全自动管理的,平时法师塔里的人们都把这里忘了,你叫破喉咙也是没有用的。”
“他们就完全不管我们了吗?”我绝望地说。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老人幽幽地说,“虽然最近一直有个学徒往这边跑。”
我的耳朵竖起来了,有学徒来过?啊,当然,我就来过,可是我只来过一次啊。
“那个学徒,他长什么样子?”我问老人。
“每次都是晚上来,光线太暗看不清。我试着和他说话,但他从来没理过我,总是径直往里面去找别的人了。”老人耸肩,“而且最近都不来了……”
我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燃起一片希望。只要下次那个学徒再来,或许我就可以想到办法出去。
只要在对我判决出来之前。
我不知道判决什么时候才会下来,但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
谋杀大师是重罪,罪无可恕,但法师塔的人们纠结的是其他问题。大师们在法师塔的地位是无上的,虽然很少见到他们在人前施法,但学徒们从未怀疑过每位大师都暗藏着许许多多神秘且强大的咒语,所以也从未有学徒试图反抗过大师,更别说杀死他们。德玛西亚大师的死在人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他死得太憋屈了,被学徒用匕首捅死,整个命案都没有魔法的痕迹出现。这无疑使大师们在学徒心中的威信下降很多。为了大师的威严,为了警醒其他学徒,我的死亡一定要足够浓墨重彩才行。
我绝望地看着面前这道门,它就好像和周围的墙壁牢牢合体了一样,连个锁孔都看不到。
“不要想着挖地道什么的,你应该知道的,法师塔的每一块砖都加固了咒语,历经千年不朽。”
“也不要想着撬门,封死这道门的是咒语不是机关做的锁,而且在这个禁魔监狱内部没有是没办法用解咒术解开的。”
我绝望地将头靠在门上。
珊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虽然你或许已经对我死心,虽然你可能不会再原谅我了……我只想再跟你说一句道歉啊。
我用力撞门。
咔嗒一声,门松动了一下,就这样打开了。
我和老人面对面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