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凛，他咽了口唾沫，也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自觉地往旁边退。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穆念才走上前去。
站在厉北骞的身前，她放轻了声音，“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很谢谢你为我孩子出头，如果是因为我孩子的事，给你惹上了麻烦，我愿意帮忙。”
听着这话，厉北骞眼前一亮。
落在披毯下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上下敲击着膝盖。
半响，他悠悠地开口，“你真要帮我？”
话落，他又补充道，“无论条件和要求？”
“当然！”
“好！”厉北骞低头，从兜中拿出一张名片，两指夹住递向穆念的方向，“如果你是真的有诚意，明天拿上你的资料到这里报道。”
穆念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字，瞳孔微缩，“民政局？”
她懵了。
回国以来她和厉北骞的接触虽不多，但她也不是个傻子。
这几次的接触，她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对她的印象并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要她跟他去民政局是闹哪样？
困惑鹿眸重落在厉北骞脸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
奈何脸的主人是个表情管理高手。
她，根本不是对手。
无视掉她眼中的探究，厉北骞按动轮椅上前，长臂伸出。
穆念偏了偏头。
眸底困惑加深。
“做什么？”
“手机。”
“我还没答应你。”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除非……”厉北骞侧过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你真想看着你的孩子就这么死去。”
穆念咬了咬牙，抽出手机递到厉北骞手上。
眼看着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下厉北骞三个字和一串数字。
心，陡然一紧。
就连呼吸都变得局促起来。
仿若，命门上被人贴上了一道禁制符。
很不自在。
但，她无法拒绝这道禁制。
很快，厉北骞将手机还了回去。
食指按下轮椅按钮的同时，他开口，“我没有等人的习惯，你明天最好准时。”
穆念闻声回眸。
本想再追问细致，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咽了下去，目送着承载着厉北骞的轮椅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轮椅声彻底消失在耳廓，她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名片。
情绪不明地呢喃，“真的要结婚吗？”
病房内，穆一贝担忧地看了看旁边，病床上一上一下安静睡着，脸上都还挂着彩的两个哥哥，又看向心思明显不在的穆念。
撇了撇嘴，她伸出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妈咪？您怎么了？哥哥们这是跟谁打架了？”
穆念回神，涣散的瞳孔凝聚。
她看向眼前的小家伙，见她脸颊泛红，主动身子凑向前，以额头探向她的额头。
没发现温度异常后，穆念轻触着粉嘟嘟的小脸颊，“怎么啦宝贝，想要什么，妈咪给你拿。”
穆一贝摇了摇头，将手绕过穆念脖颈，环抱住，小脸贴上她，一下又一下地轻蹭着。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生病，才让你和哥哥们这么累，要是妈咪当初没有生下我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穆念轻拍着穆一贝的后背，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怀中扯出。
食指半曲着轻刮过她小巧高挺的鼻梁。
“世界上要是没有一贝的话，那我和你两个哥哥就没有好吃的饼干，好看的风景画看了，最重要的是，等我们老了，就没有人，带着我们环游世界了。”
“可是……”
“一贝。”穆念放低了声音，与穆一贝对视着，满眼认真，“你告诉妈咪是不是刚才那个叔叔跟你说什么了？”
穆一贝摇头。
犹豫半响还是将厉北骞在病房里和她说的做的一一说出。
敏锐的穆念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穆一贝是为什么突然间情绪不对劲。
父亲，一直是那几个孩子懂事的标志。
当着她的面他们从不提起，也伪装得很好。
但是每每出行，看到别的同龄小朋友都有父亲陪伴玩乐时，他们眼睛里总是会流露出羡慕。
那种眼神，曾经她一度以为，只要自己加倍爱他们，就可以弥补。
如今看来，是她异想天开了。
轻叹一口气，穆念将小家伙抱进怀中，身子小幅度地左右晃动，“一贝乖，睡一觉吧，明早妈咪给你一个惊喜。”
“是好吃的吗？”
穆念不接话，回以一记“你猜”的眼神。
穆一贝失落地瘪了瘪嘴，却也明白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乖乖地依靠进温暖的怀抱，沉沉睡去。
深夜。
“孽子，你怎么敢！”
一声严厉呵斥从厉家老宅传出。
客厅内，厉北骞冷着脸庞，眼神倨傲。
见他这样，厉德明秉着气，垂落在身侧的拳头微颤。
他这几个孩子里，厉北骞是最不听他话的一个。
偏偏，他又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从上学到他接手公司。
二十余载，外人对厉北骞这个人无一不称赞有佳。
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欣然沾光。
但厉北骞身上的反骨，始终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他也曾做过什么，试图将他那骨子劲儿给扳过来。
结果，哪怕时隔多年，厉北骞对他这个父亲都是带着恨。
但那又怎么样。
他是他爸！
他做什么不是为了他好！
越想越气，厉德明手直指向厉北骞的眉心，冷声，“混账东西！你竟然对欧阳家动手，你还想不想娶韵夕了！”
“爸，我不记得我有说过我想娶欧阳韵夕。”
“所以你就在韵夕回国前这么对付欧阳家！”
厉北骞稍抬眉峰，不予回答。
他太了解他这个父亲。
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你就是把嘴皮说破，他也不会信。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多费唇舌。
“我再说一遍，一小时之内，厉氏必须撤回对欧阳家的封杀！”
“撤不回。”厉北骞如实回应。
“你别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今天你就是撤也得撤，不撤也得撤！”
厉北骞笑了笑。
他越是这样冷淡，越能激起厉德明心中的怒火。
气急之际，他抄起一旁的拐杖，就打下去。
还是厉嘉禾反应快，在半空中截住了即将落下的拐杖。
他手紧握住拐杖看向厉北骞，“哥，白天的事我细问了，欧阳家也罚了秦珍，对他们略施小惩就行了。”
顿了顿语气，厉嘉禾放轻了声音凑向厉北骞，“就算你不看在爸的面子上，你也想想欧阳爷爷，小时候你在欧阳家的那段时间，他是最疼你的，你就忍心因为一件小事，毁了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