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到身边的大太监用那就算刻意压低了,但是依旧尖细无比的声音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平阳城城主挑眉,到底还是给了他一点关注程度,询问了一下:“什么东西不可能?”
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听大太监说的话。
在他看来,现在所有事情全部已然成了定局,之后欠缺的,就是最后一分努力。
大太监眼神越发慌乱,忧心忡忡,也没有解释,只是忽然沉浸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面,好像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样。
城主自言自语好半天,没有人吹捧,他终于是不耐烦的转眼看了过来,接着就注意到了大太监不对劲的表情。
这种慌乱的,好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油滑太监身上的姿态。
城主只是有些自负自大,但是他不是蠢,微微眯眼,直接把人拉着离开了现场,询问:
“什么不可能?你都给我说清楚,是刚才那个村姑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其他的?”
“或者说,你还隐瞒了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本城主?”
说到这里,平阳城城主表情已经十分不满且不对劲了。
大太监回过神来,当然是得先哄好自己现如今的金大腿。
急忙解释:“哎呀,这件事说来话长,牵扯到很久之前的一桩惨案,奴才当时也只是略有了解,不敢多看多听,这件事和奴才,和城主您都没有太大关系的,真的没有奴才故意隐瞒您一说。”
听了解释,平阳城城主脸色好看了一点,微微点头。
“嗯,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你别告诉我说,这个来历不明的村姑,就是之前朝廷罪犯。”
大太监已经回过神来了。
毕竟现如今他也不在宫内,更不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身边还是已经造反,拥兵自重的平阳城城主,根本就不用害怕牵扯到之前的宫廷秘闻。
于是他立马上道的笑笑,应和着说:“大人您可真的是厉害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错,这个农家女,奴才怎么看着,都像是之前被灭门的那一族的小姐,只是当时她年纪应该不大,现如今奴才能认得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姑娘长得很像是府内的女主人。”
城主忽然来了兴趣,“哦?这么说来,这个姑娘还真的有可能曾经是我那好兄弟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只是家中巨变,不得不隐姓埋名,直到现如今千山万水找过来完婚?”
城主说话阴阳怪气的。
大太监迟疑道:“这个奴才就真的不清楚了,到底是不是未婚妻,恐怕只有她本身才知道了,奴才只是觉得,既然她活着,那她哥哥,极有可能也活着。”
城主挑眉:“所以呢?”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
这些都和他有什么关系,尤其是方才这大太监一脸慌张的神色。
大太监摸了摸额头上刚才被吓出来的汗珠,低声说道:
“城主您这么远,有所不知,被灭门那一家,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家中一子一女,姑娘年岁小,不清楚有什么,但是她哥哥,可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
说着,大太监眼底忍不住浮现出些许嘲讽;
“若非忽然皇上发作,忌惮,他们现如今绝对是称霸一方的存在,奴才这么说,大人您能明白吗?”
平阳城虽然距离京城很远,但是消息不是用腿跑的,而是插着翅膀直接飞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足够传播。
再加上大太监就差直接指名点姓的暗示,平阳城城主也想起来十几年前,那一桩案子。
当时的情况完全就是天怒人怨。
可是无人敢吭声。
平阳城城主忽然意识到了大太监没有说完的隐藏含义:
“你担心她哥哥会对我们不利?”
大太监点头:“正是如此,若是我们与副城主好好相处也就罢了,但现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副城主和城主之间有一点误会,所以这姑娘若是和自己的哥哥去告状,说不定真的会给我们找来一点麻烦。”
“还有就是,这也并不方便我们日后的计划,能是那位神童的妹妹,应该也是如此作态才是。”
跟着皇室的人混久了,一种血脉传承的谬论也几乎根植于大太监心中了。
就好像龙生龙,凤生凤一样。
再则他当年是见过那两个孩子的眼神的。
行刑场上,还没有到人膝盖的小女孩眼神倔强,里面全是眼泪,但硬生生一滴都没有流下来。
那位神童,更是面无表情。
之后接应的人来了,甚至直接挣脱捆绑的麻绳,一把剑,杀了一群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才被人接走。
那一场,他们朝廷真的败了,完全的颜面无光。
若非家中长辈在大牢之内已经受尽折磨,真的没有力气逃脱,那人恐怕还会连带着家人一起带走。
不过,这也是正让大太监最佩服的一点。
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真的可以为了大局,而丢舍下所有受伤严重的族人,带着稀少的火苗安全逃离。
之后陛下无奈,问他看法,他战战兢兢,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陛下自导自演,重新翻案,说是有人陷害,把过错全部推到了别人身上,发圣旨说:
恶人已经被惩罚,重金寻找当年走掉的两个孩子以及家族中人,之后必定有重谢。
可是之后那一家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实这也很正常,大太监内心冷笑,若是那一家子人再回来了,恐怕这样的事情还要再上演一次。
毕竟那一家的后人,真的不是吃素的。
龙游浅滩,依旧是龙。
耻辱挣扎出泥潭,依旧会翱翔九天。
他只是没有想到,已经消失那么久的一群人,竟然会在这偏远的平阳城内出现。
到底是阴谋,还是真的就是一个巧合?
他之前对于那一家子的情况和这一位副城主的身世并没有太多了解,所以他也难以判断。
可多年的多疑心思,已然让他控制不住的,把这一系列事情归类于阴谋之中了。
只不过。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大太监回忆起来就在不久的刚才,副城主过来说的一番话,大太监微眯眼。
“大人,奴才认为,这件事还得交个大人来定夺,这件事只有大人才能做出来正确的判断,奴才恐怕不行。”
城主听了大太监的一番话之觉得烦躁。
原本之前好好地事情尽在掌控中,可现如今,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不可抗力,导致所有事情都挣脱了他的控制,朝着一个不对劲的方向狂奔而去,这让他十分暴躁。
但大太监真的会拿捏人心了。
最后那一句不像是恭维,但处处都表明了恭维的话,又抚顺了平阳城城主的毛。
“是吗?本城主还以为您真的无所不知呢。”
大太监知道这事儿是不会引起城主大怒了,于是放松说道:
“奴才到底是奴才,怎么也比不过主子的,若是奴才真有城主您那眼界和手段,怎么会成为一个供人驱使的下人呢?”
城主心气儿更顺畅了。
“好,那你说说看,什么需要本城主亲自定夺?”
大太监抬起头来,眼神十分认真,总是笑成橘子皮的脸,也皱巴了起来,看着有些阴森吓人:
“大人,方才副城主告诫您今晚有危险,您觉得是真是假?”
城主呆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么个问题,忍不住头疼的揉揉太阳穴。
“你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若是以往,大太监必定要解释忽悠一番,顺便拍一个马屁,让平阳城城主舒舒坦坦的。
然而现如今,时间十分紧迫,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城主,这件事十分重要,若是城主认为这件事是真的,那我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城主微微皱眉,很讨厌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又不能真的不干。
只能回忆了一下刚才副城主的表情和姿态。
嗯,十足十的真诚。
可是,那个人心思一点都不小,手段诡计还层出不穷,怎么能证明不是装的呢?
城主拧眉,认真思索。
对比之前他们相处的情况,再放眼现在的情况。
他惊悚的发现一件事。
之前这人看他到底是什么眼神,他记不清楚了。
脑子里唯一的印象就是:
这个人聪明有手段有能力,有野心。
既然如此。
平阳城城主眼神暗沉:“我们现在就回!”
他确实不能判断出来副城主对待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是真心实意的忠诚,还是就纯粹演戏给他看呢。
但是唯一他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人说他有危险,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当然,这不是说,副城主就真的安乐好心了。
而是另外一种刚好相反的情况,他这个好兄弟最是了解他了,知道他脾气倔强,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偏越是要去做的。
大太监也跟着紧张起来,伸手摸出来暗哨,就准备吹。
“别院奴才地形不熟系,大人,把您的衣衫给奴才吧!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奴才帮您引开他们的追踪。”
大太监眼神诚恳坚定,好像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一样。
冷血的平阳城城主都有所动容了。
紧接着点头:“好,你一路保重。”
二话不说麻溜的和大太监换了衣衫,跟着几个暗卫偷偷摸摸朝着后门走去。
大太监则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确定见不到人的踪迹了,大太监才冷笑一声。
真的是蠢。
这样的主子。
何其有幸呢,有这么一个好哄骗的蠢主子,看来之后少不了他的好处了。
相较于其他,他更觉得,这一场婚宴若是真的是鸿门宴,那最危险的,也是他。
今夜的婚宴主人公只有两个。
一个是副城主,上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他十分了解副城主的为人,若是那个人真的这样做,那最大的可能也是为了“清君侧”,那个蠢小子,怎么样不可能主动对城主动手的。
但是他又不像城主和他那愚蠢的“初衷”越走越远,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这个挑拨离间的人,到时候就算矛盾直接僵化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没有外力干扰,等日后再给一些好处,城主必定会慢慢对着人放下戒心。
没错,城主这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刚愎自用,自负且自大,但是耳根子十分的软,只要马屁拍的到位,那日后成为心腹绝对没有问题。
其二,就是婚宴另一个主人公,林慧。
当时匆匆一瞥,那丫头长得就不错,小小年纪见到那么凶残的场景,已经知道不要哭泣,引来敌人注意,这样的人长大之后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若这就是一个圈套,那么这些人是没有理由会忽然对付平阳城,对付平阳城主算计副城主的。
唯一有可能的交集点,就是之前村子下蛊的那件事。
没错,那件事最开始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准备送给城主当一分礼物的。
只是中途被副城主那蠢小子打断了,没能成。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那他们这些人,绝对一个都跑不掉。
所以,他还是自保为上。
主子死了还能去找下一个,但是若是他死了,之后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在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圈套的时候,他内心就已经有了盘算。
若是他无奈被抓,就用这一件衣服做个文章,告诉那些人平阳城城主是如何的凶残残暴,逼迫与他的。
至于平阳城城主本人说的话,谁会相信呢?
一个暴君的言论。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耳边忽然传来呵斥声音,大太监躲在假山之后微微探出来脑袋看了一眼,发现有一群农夫打扮的汉子追着城主离开的方向去了,忍不住笑了。
真的是副城主那蠢小子动的手。
太蠢,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呢?
亲生骨肉都有可能为了权利反过来给你一刀子,这才只不过十来年的兄弟情分,能算什么?屁都算不上。
看着追踪的汉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