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看供桌，而是看向了东南方向。
那里，似乎有什么。
屋内陷入了沉默，大黑狗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来回乱窜。
姑姑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东南方向。
她似乎……在跟什么东西无声地对峙着。
良久，姑姑突然叹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们要再这么顶香，那你家娃子这事我可就不管了！”
说话间，姑姑又看了眼供桌上的三根香。
虽然冒起道道白烟，但却一点香灰也没有掉落，甚至不见半点燃烧的迹象，十分矛盾。
见到眼前一幕，姑姑皱起眉毛，语气中多了些不满：
“身下弟马的后代遭遇危难，你们却在这个时候不光袖手旁观，还偏要插上一脚，彰显你们的威风，这是一个好老仙家该做的事吗？”
说到这，姑姑顿住了，看那表情像是在聆听谁在说的话。
片刻后，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抗拒，眉头皱得更深了，不容置疑地说道：
“命格归命格，人生归人生，谁的人生都不是命中注定的，我是不会帮你们去点破他的出马路的。”
话音刚落，原本稳稳立在香炉的三根香，突然毫无征兆地断掉。
看那样子，就好像被人故意掰断似的。
姑姑见状，也上来脾气了，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地开口：“一个保家仙罢了，还真当自己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说完，姑姑一把抓起一旁的招魂幡，往地上狠狠一立，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原本死气沉沉的幡布似乎重新处于狂风当中，又一次无风自动起来，哗哗作响。
“小禹你过来拿着！”
姑姑招呼一声，我连忙上前接过摇摆不停的招魂幡。
幡棍是木头做的，但入手却是冰凉一片，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姑姑重新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里。
转过头，再次看向东南方向，语气中是满满的警告意味：
“我家老仙脾气大，跟你们好说好商量不听，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说完，姑姑转回头，注视着被点燃的三根香。
这次，一切都如寻常一样。
三根香缓缓燃烧，阵阵白烟飘飞，香灰一点点掉落在香炉里。
只是燃烧的速度照比我之前见过的那些看事儿的香慢上许多。
看来，姑姑对话的对象并没有甘心直接离开，还在屋内徘徊不定，只是我看不见罢了。
姑姑闭眼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唉，被二宝家里的东西这么一耽搁，时间过了，今晚是办不了了。”
“那咋办啊，要等到明天吗？”
姑姑睁开眼，无奈地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只是到了明天变数会多了很多啊！唉，把东西给我吧，明天再做准备。”
我把招魂幡递给姑姑，有些好奇：“姑姑，你刚刚是在跟二宝家里的保家仙对话吗？”
“嗯，准确来说，是以往家里的保家仙，现在已经被二宝的奶奶送走好几年了。”
“就算被送走了，可毕竟是保家仙，二宝有难，它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不管，是不是有些不念旧情啊？”
“旧情？”
听到我的话，姑姑却是苦笑一声：“二宝家的保家仙没有落井下石，让二宝的劫难更上一层楼就已经是很念旧情了。”
我十分不解：“这是为什么啊？”
“小禹，我问你保家仙是干什么的？”
我想也没想地就答：“当然是保一家平安。”
“那它做到了，虽然没给吴家带来大富大贵，但几十年来，吴家人也从未有过大灾大难，就算功劳没有，怎么也有苦劳不是？”
我似乎懂了，顺着姑姑的话去说：“二宝家的保家仙尽职尽责保护了他们几十年，却被二宝的奶奶送走，心有不满，所以才不会去帮二宝的？”
姑姑露出颇为欣慰的笑容，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点点头说：
“其实，这位保家仙并不是没有造福吴家，只是时候未到，这不二宝天生的童子命。虽然我还不清楚是哪路童子，但只要是童子命，非富即贵。
这保家仙本想着等二宝到了年纪，就带着他出马立堂，扬名立万，给吴家带来数不尽的财源和名望，结果就在它斗志昂扬的时候，却被浇了一盆冷水，让二宝奶奶无情地送走了，它能甘心吗，它能不恨吗？”
我撅了撅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的确，就像是爱情，在我对未来而努力奋斗的时候，你却告诉我我俩只是玩玩，这种打击，真的让人无法接受。
保家仙也不例外，你既然供奉了我，那我就全心全意的去保护你们一家，可到头来，换来的却只有抛弃，多么可笑啊！
“那姑姑，刚才三根香烧不下去也是那位保家仙的原因？”
“他在顶香，不让我跟我家老仙沟通，换句话说，就是不想让我帮二宝。”
“他想干嘛？”
“让二宝在危急关头感应到它的存在，然后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无条件地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只求他能救自己一命。”
这保家仙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只是，这种方式很激进，一旦到了那种地步，二宝的生命也就岌岌可危了，随时有失去掌控的可能，到时候葬送的就是一条人命了，而这因果保家仙自然也逃不了，一旦承担，几百年的道行也就烟消云散，只能重回大山修炼去了。”
说到这，姑姑也是颇为同情叹了口气：“这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彻底错过它一手培养的二宝，那这位保家仙从此都将默默无闻，永无高升之日。”
这也是个悲惨的角色。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仙家也不例外。
我并不能因为对这位保家仙的同情，而忽略了二宝的处境。
我问姑姑：“那明天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二宝走失多年的那道魂归位，然后尝试跟那个女鬼沟通一下，这种事情，能动嘴就别动手，如果谈不拢，那就只能动手了，但有关九寸山，这个女鬼想来应该相当棘手了。”
听着姑姑的话，我愈发好奇，这九寸山到底是何方神圣？
“诶对了姑姑，我今晚喊魂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今晚喊魂时出的两次意外。
本来进屋就要问的，却被接二连三的事给打岔忘记了。
虽然目前是有惊无险，但并不能保证对我后续没有影响，还是要跟姑姑确定一下的。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姑姑一摆手打断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老人家竟转身就走进了屋子。
留我一人傻愣在原地。
姑姑，这是在刻意回避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