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来的行医,自己见过无数疑难杂症,怪人奇相。现在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让自己深深感觉自己孤陋寡闻。没有办法输血的濒死之人,这一刻居然血脉喷张,营帐之外士兵的鲜血,好像活了起来,伸出一条条血线,蔓延向卫炎明的床榻。怎么可能,他看向宗玖:“原罪印?”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是正常的人类。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只有那所谓的原罪印。不料宗玖茫然地摇了摇头,居然否定了这一假设。这让医生的眉头皱的更紧,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凶狼军的士兵见此情景,不一而同地笑了起来,将军还活着,还需要他们。士兵赶忙走上前,进入营帐,让自己流淌鲜血的伤口能够最近距离地靠近卫炎明。
他略显苍白的皮肤,被血液覆盖,渗入。恢复了几分红润。原本他早该在战场上进行的治疗,吸纳的血气,在此刻尽数补充。比起死去将士的血肉,这活人的血肉更加具有活力,呼吸,脉搏,心跳,越发有力。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新肉,骨血重铸。凶狼军眼见自己的将军伤势迅速好转,激动地互相看了看,准备把自己的胳膊割的更深一点,给他更多的血。
一旁的医生赶忙阻止,严肃地说:“现在情况不明,你们小心适得其反。”士兵们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在这伤兵营之中,又多了一出好戏,数千士兵就那么站着,把自己的手抬起,汇成一条条血河,腥臭冲天。他们的前方,一个人安然躺着,不断地传出汲取的声响。
灼烧杂质,提炼精华,化为己用。
这不是炎魔决教我的,我怎么会的?卫炎明的脑海中,疑问不断地冒出,但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想去追寻自己的记忆,可是这一次,记忆没有再度显露,他左手上的黑印,也是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一切都是梦境,未曾发生过。能感受得到,自己的血脉正在强化,力量不断攀升。
熟悉的感觉,但是没有这么弱小,这点东西根本不能满足自己。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谁能告诉我。内心的迷惑,让他本平息的血脉,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床上的身体,不止地抽搐着,血管之下血脉的搏动清晰可见,一个个蛋大的包,在他的皮肤上移动,消去,再浮现。
医生推开一众士兵,看着他的情况,怎么又恶化了,这小子又想到了什么玩意!医生摁上他的脉络,吓了一跳。这跳动,这小子要晋级了?他今年多少岁?那么现在他如此,是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伤势这么重,不能让他失败。
医生向后看去,一众士兵焦急地看着他。医生点点头:“把你们对你们将军想说的话,赶紧说给他听!”听得此话,为首几个士兵瞬间就急了,抓着医生的衣领,拳头直接照着他的脸飞去。
宗玖及时出手,握着士兵的手臂,将拳头止在了空中。他看着士兵:“冷静点!你们将军没有死!”士兵放下医生,瞪着眼睛咬牙看着他,仿佛只要下一刻医生说出无能为力什么的就要直接将他生吞活剥。
“这小子,在晋级。他现在的情况是找不到自己晋级的理由,导致气血逆行。”医生喘着气说完,扶在一边,不再说话。理由一说出,众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么多年了,他们倒是真的没有见过上战场能突破侠阶的人有这情况的。
你上战场不就该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吗?怎么还能找不到自己的意义?搞笑的吧。他们也对这种情况一直忽视。到了现在,自己的将军就在自己面前出了这种情况,他们呆呆地张着嘴,伸着手,不知道该做什么。
萧鹰从营帐一旁走出,伏在卫炎明耳边,慢慢耳语着:“你是我们的希望,军队的魂灵,我们的风向标,没有你我们没有办法打胜仗,你小子给我醒过来!”声音不大,但是前方的士兵都能听见。说完,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士兵一看,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之前抓着医生的士兵一摆手,趴在卫炎明床边。
“你是我这辈子最服的一个人!我指着你带我打过大漠呢!”他简短地说完,撇了撇嘴,有些不自然地走出营帐,拍击下一个人的肩膀,让他加进去。第二个士兵,卫炎明应该很眼熟,一个月之前,他还是个骑兵。炖了自己的马匹,换来一碗热汤。
他弯腰在卫炎明耳边,细声说着,让人听不清。不一会也走了出去。
这种接力,一直在军营里持续着。他们的声音,不断地传递给卫炎明。这些话语,让自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们需要我,不是要赶我走,不是仇恨我,他们不觉得我是个错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在做的事,不是跟以前一样的吗?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差距,到底哪一个是对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的话语,起到了反作用。卫炎明本来就不全的记忆,幼稚的心灵,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陷入了矛盾的境地,走入了死胡同,他的气血越发紊乱,还在愈合的伤口,再度迸发,血浆飞溅。士兵们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医生。
医生抽了抽嘴角:“没事,在排淤血。”他淡淡地说着,没有什么语气起伏,士兵们脸上的紧张或多或少地减轻了,继续安静地看着卫炎明的床榻。
记忆,正在涌动,那些悲凉的,那些黑暗的,那些要将自己撕裂的,在自己的脑海中翻转腾跃,历历在目。那些看不清的脸,听不清的话语,好像都在表达一种情绪,厌恶,憎恶。怎么都好,他们都在要求自己死去。
“你就是个错误!”
“怪物,怪物!”
“你为什么还在!你为什么会生下来!”
“滚开!你的出现,只会让这个世界充满疮痍!”
不,不对,我不是。心像之中,卫炎明好像一个孩子,抱着自己的头,脸上的泪水肆意流淌着,他趴在地上,那么让人心疼。我到底是什么,我不是怪物,我是什么?我是什么?他疯狂地低语着,想找到一个答案。
找不到,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哪一个都不是。那个穿着战甲的人,那个在尸堆里行走的孩子,那个抚着剑锋的人,那个,那个。不是我,都不是我!
他一拳轰在地上,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清冷,悲戚,丝丝滑落的声音。他循声看去,自己的心像中,怎么在滴着一种液体。他沾起来尝了尝。
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