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位医生吐出一口血花,烈火与寒冰共存血液之中,倒在地上,鲜血涌出,结成厚厚一层血冰,雪冰之中,他的尸首还在剧烈燃烧。这种奇异的力量,乌罗皱了皱眉头,想到一个宇文家的传奇人物。那个人,一体双元,却是水火相冲,年幼时就一直被打着病秧子的标签。到了后来习武,他都练不成金鹰百战谱,只能去找一些比较平和的功法让他学习。但是几十年后,就靠着那些没有浓重经验沉淀的功法,硬生生自己闯出了一条路。
不再怕水火相冲,而是借助相冲的力量将自己推上巅峰。在不断的生死之中,他登上了宇文家第一将的称号。宗帅遇上他能战成这样,也是强横。他们不再理会医生,走到大殿后方。宗玖躺在一张床上,血冰烈火正在向着地面蔓延。床榻旁边,也有着三五具医生的尸体,死状凄惨。
拓跋正冷笑一声,这叫治好了?他踢开几个医生的尸体,说道:“我看这些个医生就没用心治,就等着一死。”说完,他又是补上了几脚。萧鹰拉开他,不让他再在这撒泼,碎冰和尸体碎块都快打到自己人了。他们走到床榻旁,宗玖脸色并不好,只是呼吸渐渐平稳,不再跟刚刚到来的时候那样,一步一吐血,一呼吸一吐血。
“看样子,淤血排干净了,地上的基本都是淤血,仔细看的话并不是鲜红的。”亚不多一直跟着伤病员,久病成良医,对于一些医术还是比较懂的,他看了看地面。
这些医生,应该是把淤血排出之后,被血给溅上了,实力不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他腹诽着,将这些埋在了自己心里,不再多说。众人走出房间,将尸体和淤血都清理干净后一起坐在大殿中,露出苦想的神色。好不容易把宗帅盼回来了,结果是个这副模样,往后的战斗,临近宇文家的起源地,必然是越来越可怕,有个战阶坐镇,至少能稳住对方主将。
一旦他们知晓宗玖重伤濒死,那就还管什么规矩道义,能打赢就是最好的结局。南方将领都是满脸愁容,他们能接受死亡,但是一想到那么憋屈的死,真的是感觉胸中有气。乌罗拿起酒袋,仰头喝下,里面早已经没了酒水,只是普通的河水而已。他就想发泄发泄,做出这个习惯性动作。
另一方,涧下城的情况开始稳定,徐云落煽动人心,让那些残存的底层军官或者是士卒觉得自己待遇不公,自己的上司都是酒囊饭袋。现在南方入主,一切将以实力说话,不再以什么家族,血脉,关系,论处地位高低。这让那些终日熬不出头的年轻人心头剧震,诚心投诚。愿意为未来的战斗给南方军队供给一切,成为他们的最强后盾。
对于那些狂热的追随者,徐云落摆着柔和的笑意,一个个应付回去。私下里,他的脸上越来越冷。他怎会不知道,这一次的洗牌给了这些人机会,等到未来,他们会不会给其他人机会。不断地循环,只能一次次的洗牌。自己现在做的,不过是为了现在的战斗所做的必要准备。
他坐在大殿里,盯着合起来的《太平》,眼瞳之中,阴冷越发明显。他现在很迷茫,也很有目标。就当他准备再去翻开那本书的时候,宗玖回来的消息,传到了涧下城。不同于其他将领的焦躁不安,徐云落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叫来仓央弘毅。派给了他一个任务,监视的任务。
之后,徐云落留在了涧下城,让鬣葵去玉峰城,与那里的头领交流,达到控制的目的。他拿出地图,看着剩余的两座城,思来想去,不再愿意动兵,选了几个投诚的,派了出去,当做使者,看能否说服剩下两座城池结成联盟,与先前的商城联盟相同。如果不行,徐云落挠了挠头,算了。
眼光再放长远些,长远些。不知道父亲想干什么,至少先按着他的想法做,别误了事。
此时此刻,定远城,血光滔天。
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徐林生充分利用好在这里的商人联盟,补充充足的物资,与南方大军鏖战数月。城下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而城内已经不知道堆了多少个骨灰堆。士兵中间有几个年轻人,面容呆滞,只有听见开饭了才有点动作。有些严重的,那就根本没什么动静了,彻底呆傻,长久的作战,有时候接连几天都无法休息。这些孩子怀着一颗炽热的心上到战场,想要建功立业,想多杀几个敌人。但是到了城墙上,他们发现这刀是多么沉重,多想放下它就这么回到自己的草原上。要放在以前,可能这些新兵会扔到一些小型的战事里,或者是放置在援兵之中,在快要胜利的时候让他们上来,建立信心,对杀戮麻木。
但是现在的战况不再允许,新兵直接上到了一线战场,这直接就是一记猛药,让他们近乎在一夜之间,对杀戮麻木,对死亡麻木,对生命麻木。到了最后,如果能走出这种麻木,就会变成一种痞子样的人。可悲,也可怜。
大多数新兵是无法走出来的,再走出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被敌人杀了,找不到生的目标自杀的,每一天都在发生。对于那些自杀的,有人会去阻止,抽两个耳光,把他骂一顿,然后丢下他回到士兵中间,摆出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这种人,老兵一般说是多管闲事的娘娘腔。
因为那些真的想自杀的,根本拦不住。那些被随便骂两句就停下的,不过是脑子一热,受不了罢了。这种麻木在士兵中间传播,久而久之的,这些士兵会对自己都麻木掉。到了最后,他们就会变成好兵。他们已经不再在乎所有,只在乎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那是他们唯一的追求,为了这个,他们能献出一切。
几个月了,那些新兵都变成了老兵,那些老兵变成了尸体。
情况一直这么糟,从没有好转过。
徐林生在自己的房间里烤着火,大漠的夜晚就是这么寒冷。一道黑影出现在窗边,徐林生没有动,静静地听着黑影传递的消息。说完,黑影无声无息地消失,留下徐林生一个人,他的脸庞迎着火光,露出一丝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