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撤退带来的,是伤员的堆积,士气的低迷。剩下的部队挤在先前由拓跋正镇守的城池中,最先驻扎的几日,城中当真是血腥气冲天。由于在战争之时,过于仓促的处理,很多士兵的伤口都是发炎化脓,骨头闭合也是歪歪扭扭。为了解决,徐云落也是第一时间调集大量医生,奔赴此城,开始救死扶伤。务必将这些伤兵治好,再成一批战力。
这个任务,说实在的,当真沉重。很多医生进入伤兵营之后,吃喝都在里面,有的人可能一周才能见一次太阳。伤兵太多太多,因为搁置太久的伤势引发的并发症更是雪上加霜。这让这些医生,都是有些绝望。
当然,最绝望还要属分配到治疗卫炎明的医生。刚到病床前,他就是有点心里没底。不过转头看见无数双泛着杀气的眼睛,还是不由得执刀上阵。
双臂骨骼块状断折,尤其是右臂,大面积创伤。右眼区域骨骼有刀剑伤,眼球损毁,鼻梁骨有损。他检查完脑袋,都是洗了口冷气,继续看着身躯。
偏移眼睛,真是不愿意看见这情景。本是止血用的白布,都已经沾在了皮肉上,血液干涸,略有发黑。他伸出手,拉着一角白布,拿起刀,慢慢将几片还算干净的布帛剪开,露出里层的紫红。这已经没法动刀了,他给卫炎明打了个招呼:“拉了啊。”
“嗯。”卫炎明回应,毫不在意。
医生呼口气,一把扯开,布帛碎裂的声音,血肉撕扯的声音,叫人不敢睁眼。卫炎明静静的躺着,让医生心悸,感觉在治疗一个死人。
他开始动刀,作为一个医生,对于使用灵力,还是有点技巧。细细斩开黏连血管,筋络,不让它破裂。将碎烂的血肉一点点分割,切开,露出一片内脏。
他清晰的看见,有着不少瘀血。
是个大工程,他叹了口气,先行运起灵力将卫炎明的血液保持流通,让自己动刀之时不至于他流血至死。
五日后,在大部分士兵都是完成了修复性治疗的情况下,医生们,仍旧是不能休息。卫炎明的伤势,远比众人想的棘手。
“这是那小子腹部,手臂,面门的损伤图,你们看看。”一个医生将一沓纸张递给同僚,这是五天里不断绘制修改的成果,汇集众位医生的力量,应该能将这个小子完完整整的救回来。原本这种伤势,虽说严重,但一个熟练的医生,也可以慢慢通过手术治疗。不过,在第二天的时候,最先的医生发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事实。
这个小子的肉体,极速修复过一次,但效果欠佳,不过是将皮肉强行愈合,内里的腑脏完全忽略,伤势积压。不过,腑脏还是有所修复,在卫炎明的肝脏处,他发现了一处明显比周围更加白皙,显然是刚长出来不久。可惜的是,在强行行动后,再添新伤,让这些伤口都是一并发作。
如此一来,除了新伤与较老的伤势,还有积累下的暗伤,让他的身躯负担极大。很多筋脉与血管,都是破碎后胡乱接在一起,更有脏器跟肌肉黏连,这一片腹腔,搞得和一盘羊杂拌面一般,错综复杂。
然而,卫炎明的两条手臂,更让人绝望。
断成一块块也就算了,肘关节和肩关节,近乎粉碎。很多骨头还被利器穿透,碎的更小。这样的伤势,能够接续都是有些不可能。医生们将图纸分开,三五成群,拿上自己擅长治疗的那一份。开始像玩拼图一般,指指点点,交流意见,将拼合卫炎明的身体做一个预想。
这一治疗,就是将近半月。走一步算一步的他们,将卫炎明的身体修复了大半。手臂,仍旧束手无策。卫炎明,可能就得一直这样下去了。这消息一出,士兵激愤,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这么久的相处,他们知道医生已经尽力,这些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最后,只得把消息往上递。
为了稳定局势而不断努力的徐云落,在百忙之中,听闻了这个消息。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那一个整天好像打不死的家伙,一直在颠覆人常理的家伙,居然可能会瘫痪?徐云落双手五指交叉,不断摩挲着,有些不敢相信,想到深处,突然冷笑了一下。
他提起笔,赶紧修书一封,交给信鸽,飞向定远城。
若是没有估计错时间,定远城中,应该已经是快举行那什么送别仪式了。徐云落送出信鸽,看了看远方的冻土。新生节,好像已经过了吧。他揉了揉鼻子,自己想着。
这一片一片的冻原,都是看不见是个什么季节。徐云落哈了口气,看着白雾升腾,转身走入营帐,继续处理事务。
定远城,已经脱离了战争带来的绝望和痛苦,张灯结彩,摆摊烹煮,好不热闹。前线捷报连连,这让尚武的人民,都是无比兴奋,拼尽了自己的力气,寻找出食物,给这场送别仪式添上一抹美味。这一天,除了送别,他们自发的,将久久搁置的新生节一并举办。
日上三竿,城门大开。军号震天,步伐整齐。新生军队,就此入城。他们最前,耶律定身穿狼鬃无袖百战甲,双臂之上,显露出狰狞伤疤,仿若一个个勋章。胯下一匹赤眼汗血马,宛若神人,威风凛凛。
他一双虎目,带着些许轻蔑和自信,看着四周人民,轻轻挥手,散下点点光华,让周围人一身疲劳散去。这种力量,让他们佩服不已。举起自己手中的食物,递给耶律定。
他笑了笑,继续走向前,散去光华。后方的士兵,开始探下身去,拿取食物,赞叹他们的手艺。
人们很开心,感觉半月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城中,洋溢着一片热忱。
耶律定一路行进,走到城墙之上,俯视着一切,看着每一个人的活动,脸上的笑容。他笑了,笑得肆意,狂放。笑声越来越大,传递到整个定远城中。
笑声平息,万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