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听觉捕捉信息。
童萌萌席地而坐,静静感受他经历过的短暂的这几个月。
从父母满怀欣喜,到充满期待。
最后全部的声音都结束于刺耳的刹车声中。
童萌萌的思维快速变换,总觉得周边的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这孩子也算得上是横死,所以才会被抓去当小鬼。”
身穿道袍的男人开口,眉头紧锁,似乎是感觉到了孩子的痛苦。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咿咿呀呀地像极了弥留时最后的记忆。
“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大人可能是高位截瘫,准备手术费吧……”
高位截瘫?
童萌萌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四处寻找老孙妻子的身影。
这个孩子是老孙的!
怪不得老孙妻子留在人间久久不散,多半是为了她的孩子。
即便是从未见过面,可血浓于水,母子亲情绝不会轻易被割断。
童萌萌掐了个手决,天空中响起闷雷,直直劈向广场的中心。
“别躲了,出来吧。”
她话音落下,老孙妻子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童萌萌此时才注意到,她眼角带着泪,手上还捏着个小巧的平安锁,上面刻着两个字。
——秋秋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面前的女人扑通跪在地上,紧接着周边响起刺耳的啼哭声。
童萌萌眉头拧着,整个人痛苦地缩在地上,冷冷喊出声。
“陈素心!”
她注意过老孙身上带着的平安符,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陈素心三个字。
平安符看起来有些旧了,肯定不是出自小雅的手,那就只能是他的前妻,也就是眼前的女人。
或许是亡灵感受到母亲的名字,啼哭声渐渐变小,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童萌萌看了眼身边的人,几个男人已经昏迷在地上,只有她和那个老道士在苦苦坚持。
“想办法让他别哭了,这样下去我们都救不了他。”
亡婴身上带着怨气,轻轻叹口气他们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陈素心长吸了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悠扬的安眠曲缓缓响起。
“小宝宝,快安睡……”
婴儿的啼哭声渐渐消散,童萌萌席地而坐,望着沈素心闷声不语。
她在等沈素心自己说出真相。
“当年老孙遇到难题,资金周转不开,我又出了车祸,正好有人要买……”
孩子已经死了,还会被作为交易的对象。
它的怨气不是来自于车祸横死,而是父母的抛弃。
不见天日的恐惧,洗脑般的咒语,对活着的人来说都是折磨。
更何况是还未出世的婴孩。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童萌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是被抛弃的孩子,做不到坦然的劝说秋秋原谅老孙和陈素心。
“童大师……”
陈素琴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男人痛苦的忏悔声。
童萌萌和老道士几乎是同时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变化。
“童小友,这结界似乎要破了。”
童萌萌点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声音和老孙有几分相像。
“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当时没能力,保护不好你和妈妈!”
老孙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来,童萌萌脑海中突然闪过临行前席骁的反应。
冷静的眸子似潭水般望向自己,负手而立,似乎早就将一切都看破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秋秋更需要的是父亲的忏悔,麻烦您看准时机,我们联手攻破结界。”
童萌萌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身边的老道长了。
两人互相对视,在结界松动的时候,用灵力生生破开了个口子。
清澈的月光洒下来,童萌萌看见有道微弱的光,躲进了陈素心握着的平安锁里。
“趁着原身还在,早点带他往生,老孙的事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秋秋的神识已经脱离原身,只要原身不毁,就有离开的机会。
要是等到文心他们反应过来,到时候鱼死网破,怕是老孙一家都得葬送于此。
老孙的事情已经解决,剩下的就是他和小雅的因果。
陈素心眼下的任务,就是带着秋秋赶紧超生。
“童小友说得对,你还是快走吧。”
老道长也跟着劝说,陈素心回头望了眼老孙的背影,捏着平安符化成了点点星光。
童萌萌没经历过这么大阵仗,从清河公园出去的时候,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她撑着身子往前走,直直对上席骁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眸子让自己格外安心。
她真是疯了!
童萌萌意识到自己危险的想法,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有自己的计划,又瞒着不说,摆明了就是想吓唬自己。
等到下次他有求于自己,她肯定要狠狠宰回来。
“素心和秋秋怎么样了?”
老孙红着眼睛迎上来,才短短几天不见,他就变得格外憔悴。
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老头。
即便强撑着情绪,也瞒不过童萌萌的火眼金睛。
“他们已经往生了,时间紧迫,来不及让你们见面,实在抱歉。”
老孙的肩膀塌下去,后背佝偻在一起,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她见到我,估计也会失望吧,我对不起她,更对不起秋秋,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他蹲在地上,手里还攥着红色的平安符。
可是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暗淡的红色,刺得童萌萌眼眶发酸。
或许陈素心已经放下了。
她希望老孙接下来的日子平安,却不想跟背叛者有任何瓜葛了。
席天赐在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后排的两个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我说你们俩给句话啊,这黑灯瞎火的,我自己开车也很害怕的好不好!”
他转头看了眼周围的天色,简直比刚才在清河公园门口还要吓人。
童萌萌撅着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给自己要个说法吗?
先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