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生满眼都是震惊，冷静了几秒，转过身看着身边的女人。
他当年顶不住父亲过世的压力，急火攻心，突发疾病住进医院。
所以父亲的葬礼都是张晓菲一手操办的。
李东强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看见他有出息。
却没想到，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了。
“我当时生怕您的葬礼办的不体面，特意拿了不少钱给晓菲……”
李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张晓菲。
“是你？”
张晓菲的脸色瞬间惨白，吓得她连连摆手。
“不是我！都是他胡说八道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即便她嘴上不承认，可是她的动作早就已经欺骗她了。
眼神飘忽，目光躲闪，只有撒谎的人才会这样。
更何况李东强没有把话说明白，是为了给彼此面子，没想到张晓菲还想要狡辩。
“可以去查银行的流水，这么大一笔钱，绝对不会凭空消失。”
席骁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李老爷子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业内人都颇有微词，张晓菲解释李东强不爱铺张浪费，才没有大操大办。
现在想来，多半是把钱偷偷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知道的，我妈当时也生病了，正是急着用钱的死后，一个死人的后事……”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众人全都噤声，屋子里只剩下张晓菲的抽泣声。
“我爹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李生几乎是强忍着自己的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张晓菲捂着脸，眼中闪过嘲讽。
“对我好？当年是谁三番五次阻挠我们结婚，要不是你爹撺掇，现在管钱的人就是我！”
或许是怒意冲昏了脑子，又或许是真的想撕破脸。
张晓菲梗着脖子，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李生呆愣在与原地，两手无力地垂在两侧，难以置信地盯着和自己结婚多年的女人。
他和张晓菲一见钟情，可李东强就是不肯让张晓菲嫁进来。
为此爷俩还大吵了一架，最后李生以死相逼，才将这件事定下来。
现在想想，当年李东强说的都是真的。
“是我对不起您……是我不孝……”
李生跪在地上，痛苦哀嚎，可李东强却闭上眼睛，没有半点动容。
童萌萌觉得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她忍不住搓了搓肩膀，想要让自己暖和起来。
“穿上吧。”
席骁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到了童萌萌身上。
一瞬间，熟悉的气味再次将自己包围，暖意渐渐包裹全身，让她真的没那么冷了。
“这是李老爷子用执念塑造出的幻境，这里面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事情。”
童萌萌话音落下，众人才发现，老爷子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没有墓地，连块碑都没有，生前我还有个家，死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我去看我孙子，只是远远望一眼，她却用数不清的符纸防着我，要是她心里无愧，又何须怕我敲门！”
……
童萌萌渐渐意识到，李老爷子留恋人间，不仅仅是放不下自己的孙子，而是根本就没有安身之所。
鬼魂得不到安生，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飘荡。
而李生作为儿子，从来没去坟前祭奠过，也从未想起自己父亲的处境。
甚至在守孝期间，还让自己的妻子打扮得花枝招展。
“张晓菲能够变成这样，离不开你的纵容，而你自己也没尽到做儿子的本分。”
元道长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难以想象，要是碰不到童萌萌，他会不会助纣为虐，让一个可怜的老人，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李老爷子的亡魂渐渐安静下来，众人也回到破旧的小屋子。
李生痛苦地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我原本想着，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结果你却为了她，不顾念我们父子之情。”
李东强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李生的头。
“我死后，以为你会来看看我，不求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只求能让我有个安稳的住所。”
“我已经死了，我的成见和教诲也都随之灰飞烟灭，等到我合上眼的那一刻，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度过此生。”
李老爷子的声音苍老又悠远，像是从天外来的梵音，萦绕在李生的耳边。
还没等李生抬头，看见父亲的最后一面，李老爷子就化成一缕烟，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爹呢！我爹呢！”
李生挣扎着站起身，想要抓住童萌萌。
不料却被席骁狠狠推开。
他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喃喃说着忏悔的话。
“李老爷子用自己的魂魄，换了你儿子的平安。”
童萌萌看向张晓菲，她不信这女人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张晓菲的符纸源于各种歪门邪道，正派的修行人绝对不会镇压善良的亡灵。
更不会教她欺骗道士，帮着自己让亡灵魂飞魄散。
只要是恶行，就定然会遭到反噬。
“你有符纸护身，可是你儿子幼小，又没有人保护，反噬的东西自然会找上她。”
童萌萌的语气里面，是少见的冷漠。
无论张晓菲有什么困境，都不能让老人家的尸骨无处安葬。
也不该用丧葬的钱，贴补自己的家人。
而今被反噬的是个无辜的孩童，要是张晓菲自己，她说什么也不会管这档子闲事。
“李老爷子用魂魄做引，就是给了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是还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让你儿子替你赎罪了。”
童萌萌不是神仙，只是普通的修行人。
她改变不了当局者的想法，更不能违背天意和别人的选择。
张晓菲肯悔改，那便是走向生门。
她若是执迷不悟，就只能承担最惨烈的后果。
是生是死，都不是童萌萌能够干预的。
“我认错！”
张晓菲眼底含着泪水，反噬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可她当时只想让李东强魂飞魄散，这样就再也没有人提醒她过去那些错事。
比起反噬的代价，她更想要永久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