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沈阔的目光沉了沉，呼吸急促几分，他的眸光倏然变得森冷，如同寒潭一般。
“你知道什么？”
周窈窈对上他的视线，喉头一梗。
那双眸子满是森寒，然而在瞳孔深处，却透着一层非常浅淡的，几乎一闪而逝的痛色。
“这话说得好听。”沈阔讥讽地笑了一下，看向周窈窈的眸色更添了厌恶，“你们这些人……呵。”
只顾着自己快活。
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
把一个孩子当做物品，从来都不去思考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阔倏然站了起来，眼底的恨，格外的浓，又格外的深，如同一根根细针一般，戳在周窈窈的身上。
“周窈窈，你真的很令人恶心。”
被用如此尖锐的字眼攻击，即便是一向心很宽的周窈窈，心里也忍不住地咯噔一声，脸立刻变了颜色。
“什……什么？”
周窈窈知道，从道义方面来讲，她确实对沈阔有诸多的算计，但从现实角度来讲，沈阔实在是太理想主义了。
沈家的情况是不会允许他自由恋爱，更不会允许他在不考虑家族利益的情况之下，与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尤其是姜枳涵这种私生女。
当时她和沈晴雅联手设计了沈阔不假，可当初拍板要娶她的人也是沈阔，她无权无势，不过只有一个沈晴雅站在她的这边。
沈阔但凡态度坚决一点，给她一笔钱，都能够彻底地甩掉她这个麻烦。
现在，沈阔娶了她，耳根子清净了，不用再面对沈家上下的催婚，甚至借口与她感情不和，彻底得搬离了沈家。
沈阔不能在现实里利用她得到了好处，然后置她于如今的地步。
甚至在当下，还要骂她一句恶心。
“沈阔！”周窈窈是真的恼了，“你扪心自问，到底是谁恶心！我想要怀孕，是我想的吗？你不在沈家老宅常住，无论是沈老爷子还是秦阿姨，亦或者是晴雅，他们来催的人只有我。”
她冷冷一笑，心里的愤懑在此刻被彻底地激发出来。
“在沈家老宅里，与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是我！当初我确实设计了你不假，但没有逼着你娶我，如果你不想娶，你有一百个理由，你不可能完全拒绝不了我。所以，你当初娶我，不也只是为了用我来当做一个门面，掩盖你和姜枳涵之间的私情。”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资格说谁。
沈阔为达他的目的，不惜利用周窈窈，而周窈窈在那年被讨债的逼得走投无路，这才不得已，只能走到上了这条路。
她从来都不会怪命运的不公，而是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活下去！
活得更好。
“沈阔，我想怀孕，不仅仅是因为我想，是因为需要。沈老爷子的身体不好了，他急迫地想要看到沈家下一代的新生命。秦兰和沈晴雅也想让你早点有一个继承人，用以确保你如今在沈家，在沈氏的地位！而你……”
周窈窈冷笑一声，她觉得沈阔实在是又当又立。
“揣着清高，牺牲着别人，还要调头来骂我。”
丢下这句话，周窈窈把包拿起来，摔门而出。
他们身在权利的中心，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能够自己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
不管沈阔心里到底抱着对生活怎样美好的幻想，都是当下两人都无法做到的。
房间一时沉静下来，沈阔手中的刀叉在震怒之下掉下，良久，他双手插进了头发里，神色有些许的痛苦：“谁又在乎过这个孩子的想法？”
他也不想被生下来。
承担两个成年人的错误。
从大平层出来，周窈窈点开了导航软件，她戴着蓝牙耳机，听着耳机里机械的女声，缓缓地朝着酒店的方向而去。
一两千米的距离。
周窈窈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但在进入酒店的那一刻，这些念头都灰飞烟灭。
别想那么多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钱还完，把妈妈的骨灰拿回来，然后让周彦昌和周曜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登记入住。
周窈窈疲惫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却闪过沈阔的脸。
混蛋！
王八蛋！
站在沈阔的角度，她能够理解他，而站在她的角度，也确实足够有生气的资本。
沈阔可以把她丢在沈家老宅，让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沈家上下的刁难，而同样的，她也可以算计沈阔。
既然两个人都没有感情，那么余下的就是算计和利用。
没有对与错。
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是一条信息。
【发现齐佳佳的下落了，要报警？】
周窈窈嗯哼了一声，没废话，直接发过去一句：把地址给周彦昌，他有的是办法。
报警什么的，太便宜齐佳佳了。
但说到底，齐佳佳的结局如何，就看周彦昌如何对她了。
到现在为止，周窈窈已经报了仇，当初齐佳佳插入了周彦昌与葛雯的婚姻，她所做的，也不过是把齐佳佳和周彦昌之间的龌龊戳破罢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一些真相，不应该被掩盖。
周窈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用毛巾把自己卷起来，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可以。
她也希望，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过沈阔，从一开始葛雯就识破了周彦昌的阴谋诡计，不至于到现在，她还要为此而背负巨额的债务。
不过不急。
这些，她都会让周彦昌偿还回来的。
一夜难眠。
周窈窈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眼下一片青灰，上半夜睡得不太好，下半夜倒是迷迷糊糊地接连做了好几个梦，不过梦里都是葛雯。
小时候葛雯把她抱在腿上，轻声细语地给她唱外婆桥。
葛雯和周彦昌吵架，她温柔地用双手堵住了周窈窈的耳朵。
还有过年、元宵，葛雯准备的一大桌的饭菜。
热气腾腾的。
窗外是大片大片绽放开来的烟花，楼下楼下传来了喜悦的声音。
阖家团圆。
多美好啊。
睁开眼的那一瞬，周窈窈看到的，却只有洁白的墙壁，整齐到一丝不苟的房间。
以及，手机上无数条来自周彦昌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