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对方过于和询的态度，再加上对方问的也不过是一些无关大雅的问题。
周窈窈虽然觉得有些被冒犯到，却也因为此人是沈阔推荐的，也如实回答了。
可后面对方的问题里就比较尖锐了起来。
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周窈窈有些抵触。
在又回答了一个问题之后，她终于有些隐忍不住：“我想问，这些应该是你们要问的吗？”
这个回答已经比较客观和隐晦了。
显然是在提醒对方不要过界。
然而对方的态度很快就发生了转变，微微一笑，神色顿时和善起来，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温柔：“抱歉，可能确实是有些过界了，实在是因为喜欢您。”
喜欢？
周窈窈微微蹙眉，她又不是傻子，对方这句话实在是说的太公式化了，她可从对方的眼神和感觉里感受不到半分的喜欢。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但拒绝的态度有些明显。
周窈窈不想再说什么，也认定了这种地方，轻易不会再来，她微微转头，余光却在这一瞬间，捕捉到对方竟然给沈阔透去一个眼神。
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眼神更像是求助。
她心里一动，没有立刻转头去看沈阔，而是继续盯着窗外看，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借由转头的这个动作，余光捕捉到了沈阔的表情。
他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很淡定地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要不是清楚沈阔不缺钱，周窈窈都怀疑他这是打算卖掉她了。
周窈窈微微蹙眉，她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沈阔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她对沈阔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周窈窈就真的有点想笑了，因为她清楚得知道，自己对沈阔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另外一方面，周窈窈又觉得有点想笑。
因为这样想的话，其实让她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沈阔对她的感情……不管是一时兴起，还是日久生情，亦或者是因为他出于对自我道德感要求极高因为那件事情而产生出的愧疚。
总之，都不是真正的感情。
这份感情经不起时间的磨砺，经不起任何的考验。
迟早都会烟消云散。
周窈窈太清楚，也太明白。
当年周彦昌和葛雯在一起的时候，难道就一开始对葛雯充满了算计？难道就一开始对葛雯是没有感情的？
显然不可能。
周窈窈不是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她也短暂地拥有过温馨的家庭，也被葛雯抱在怀里，听她讲和周彦昌之间的故事。
葛雯与周彦昌之间，也有数不清的情书与各种定情信物。
哪怕葛雯的眼光再差，哪怕周窈窈的姥爷如何看不透人心，也绝对不会看不出一个一开始就满怀算计的人。
周彦昌一开始对葛雯，一定也是真心的，动过真感情的。
只是这份不对等的感情，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消磨掉了，以至于这一对夫妻走到了最后的境地里。
周窈窈是最不喜欢改变的人，这种改变指的是人际关系的变化。
曾经以为最重要的家人，其实也不过是那副模样。
她如今和沈阔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认识以来最缓和的关系了，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的变化。
对周窈窈来说，绝对没有情人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那套理论。
想到这里，周窈窈觉得有点疲惫，叹了一口气：“我先出去了。”
沈阔和对方都没有阻拦，两人目送周窈窈离开。
随着房门一开一关，房间寂静了下来。
片刻后，对方看着沈阔说：“以这种简单的问询方式很难确定周小姐的病情，更何况，周小姐对我抱有太大的敌意了。”
沈阔点了点头，理解对方的难处。
想要确定周窈窈是否抑郁，确实需要更精密和详细的检查。
但以周窈窈现在的心态来说，只怕是很抵触这些检查的。
对方沉默片刻，温声道：“您还是劝周小姐积极配合比较好。”
沈阔苦笑一声，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周窈窈能够配合。
但周窈窈……
他能够理解周窈窈如今所处的阶段，不是本能的抵触，只是觉得没必要，她不过是不开心了一点而已，倒也没有到了抑郁的程度。
毕竟人生有那么多的困难都已经闯过来了。
现在莫名其妙的久抑郁了？
换成是谁，都不会承认的。
沈阔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我尽量想想办法。”
可惜，周窈窈不肯和他交心，否则的话，他也能够想办法说服周窈窈。
对方叹一口气，明白这件事情存在的难度，毕竟作为心理医生，一年不知道要见多少次这种患者。
这些患者不是对抑郁者有歧视，只是没有正确地认识抑郁症。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问：“沈总，我上次开给你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沈阔的动作一顿，神色未变，声音里却莫名有几分心虚：“有吃。”
有吃，但是有没有按时安顿吃，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心理医生紧紧地皱起眉头来：“我虽然不清楚你爱侣的心理情况如何，但你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你既然都已经来找我治疗了，就说明某种程度上，你是比较积极的。”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沈阔的手腕上滑过，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吃这种药确实让你有些痛苦，但积极配合，才……有效果。”
其实这话，他自己说的都有点茫然。
除了抑郁症重度患者吃药是必须的以外，其他如同沈阔这种对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也没有丧失了自理能力的患者，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走出来。
每年开他这里复诊的患者都有很多。
抑郁症的复发率也很高。
这种病不是感冒，吃一顿药就好了。
而是人生长久的对心理痛苦的抗争。
沈阔垂下手，西装袖子落下，遮住了他的手腕，他很公式化地说：“明白。”
就像是应对任何一个医生一样。
心理医生张了张口，又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