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应时起了个早,也不是他要的。野格大早就进了他房间,跳上床,四处蹭。他醒了醒,给酒店去了电话。和他猜的一样,梁野合昨晚就走了,也是,她也不是个软柿子,总不可能留着被他捏。
他换了套衣服,给野格戴上项圈狗绳,吃了早饭就开车回去了。其实野格现在就应该在一个地方呆着,别来回跑了。但人被他弄走了,它又非要她。
野格很听话,可能是这让它想到以前的日子,坐上车就是出任务,不是玩的时候。它坐得很直,眼神炯炯,一点都不像只病狗。
蒋应时尽量开得快了,连中午十二点都没到,他就开到梁野合家楼下了。他把野格带出来,找准了门牌,按了门铃。
开门的是孔韫清,她愣了愣,觉得这人眼熟,还没认出来,对方先开口了。
“这不是梁野合家?”
孔韫清还没回,梁野合就从房里出来,“谁啊?”
她看见他的脸火就来了,还没骂出来,野格就破了门跑来。给她来了个结实的拥抱。她还没反应过来,后头又是一阵风,她暗叫不好。
“孔韫清!豹子!”
孔韫清去拉豹子,两条大型犬碰在一起不知道会怎样。虽然她也是云里雾里,但现在确实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梁野合见孔韫清把豹子拉回房里,才推了推野格。她没理门口站着的男人,笑着问野格:“你怎么来了,坐车累吗?”
野格去舔她脖子,昨天的红痕没全消。她看了眼罪魁祸首,男人也直勾勾的看着她,没半点不好意思,只插着兜看向她。
她冷静了点,把野格往门口带,递了狗绳,“我家没法同时养两只大型犬。我说不干了就是不干了。”
梁野合说前半句的时候他表情还好,后半句一出,他脸就黑了。她才懒得管,她没开口骂他都算好的了。
她把狗绳往男人身上塞,不去看野格,就要关门。男人撑住了,没让她关上。
“缺人我帮你解决,附加那只阿拉斯加犬的主人也帮你找到。”
许幼因蹙眉,吸了口气,才道:“你查我。”
“它名牌还在你那。”他没反驳,看了眼野格。
“我没拿。”梁野合莫名其妙的。
“外套兜里。”
梁野合皱起眉,疑惑又厌烦。想了想还是扭头去拿了昨天的外套,一翻,果真有。
“疯子。”
她想把名牌也塞他怀里,结果那人后撤一下,躲开了。
“你给它戴上。”
梁野合只觉得离谱,离谱到发笑,“你是不是有病?这事我不掺和了。”她捋了捋头发,“我就做合同上有的事情,然后你帮我解决招聘的问题,还有那个人。”
“成交。”
到最后,蒋应时也没能进门,野格进了。梁野合又装了下行李,和孔韫清豹子道了个别。
回去的路上梁野合和野格坐一起,后座,蒋应时就是个司机。
野格跟来时不一样,它好像变回了第一次她见到的样子,奄奄的,没什么力气躺在她腿上。梁野合犹豫了一下,喊了前面的男人。
“喂。”
“说。”
“开快点,直接开到沙滩那。”
蒋应时回头看她,自然也看到了野格的样子,眉间能夹死苍蝇。他开始飙车,不管那么多,不出半小时就出了市区。梁野合干脆蹲坐在地上,靠着座椅边,适应着路道,想让野格尽量在她身上稳住。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把那链子从口袋里拿出来。给它把项圈解了。
“耶耶?”梁野合去看它眼睛,没看到痛苦的神情,还好,“还想刨坑吗?”
野格没应她,耷拉着眼皮。梁野合把名牌给它戴上,“到家了我陪你玩。今天能玩到很晚,不会赶你回家了。”
蒋应时踩满了油门,梁野合都要被甩出去了,还得顾着怀里的狗。托那人的福,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沙滩,日头正晒。
她忍住想吐的冲动把野格递给他,“放它下去。看它要不要跑。”
蒋应时把野格放在沙滩上,它就趴在原地,用爪子扒着沙。梁野合看不明白,她不知道它想干嘛。其实开到沙滩来她也没把握,只是这些天相处下来的经验罢了。
“它以前和你玩什么?或者说它一直惦记着的。有没有?”
“没在沙滩玩过。以前没生病的时候我带它去新疆,也没玩什么,它一到那片土地就兴奋。每次要跑好久,才肯停下来。”
“它原来的主人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没完成的吗?”
蒋应时看她的眼神都凛冽了,她觉得现在如果不是日头正晒,他这眼神能冻死她。不料一瞬间,他眼神淡了,和他眉一样。
“死了。”
梁野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对不起。”
梁野合下了车,捧着野格的脸,“耶耶?野格?”
她猛地想到什么,“哨子,有没有?”
蒋应时回头就往别墅跑,梁野合喊住他,“等下!用手机,找音频更快。就是那种训练之前的哨音,应该有吧?”
梁野合边说边掏出手机,催着他快点找。
“我有,不用找了。”
“过来。”
梁野合拉着蒋应时,让他离野格五六米,想了一下,忙跑到到车上把音响拿了下来。给他,“连上音响,放哨音。你看过它训练是不是?”
蒋应时没和她废话,连着蓝牙,嗯了一声。
“选些简单的指令试试。”梁野合把音响放在野格附近,又担心,“不过这回我是真的没法确定。”
梁野合站在野格边上,又道:“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
蒋应时听的很清楚,即使裹着海风。所以野格也肯定能听清哨声。
蒋应时放的应该是个视频,声音有点嘈杂,但是还好哨声听得清楚。野格听到哨声动了动,第二次哨响时,它就坐起来了。
梁野合摸了摸野格的头,而后站直,拍了下左腿裤缝,出声:“靠。”
她口令一出,野格就从她右侧绕到左侧,肩靠近她膝盖。梁野合往前走,野格随行。它姿势很标准,走得也很稳。
梁野合刚到蒋应时面前,他就把右臂平伸,掌心向上,发出口令:“立。”
野格就立起来了。
蒋应时把手放下,“坐。”
野格就坐下了,坐的很直。
“卧。”
野格身体和四肢就趴在沙上。
“定。”
蒋应时往后退,退了七八步,野格还保持着卧姿。
“来。”
野格没动,还趴着。
“来。”
还是没动。
“来。”
野格抽搐了下,立马起来,朝蒋应时跑去。蒋应时笑了,蹲下来接它,摸着它脑袋,一直夸它乖,聪明。
梁野合看见了,野格抽搐了,那他肯定也看见了。野格笑着,热情地去亲他,舔着他的脖子,然后,扭头叫了两声。
梁野合快步走去,托它的脸,笑的娇俏,“干嘛?”
野格从蒋应时怀里出来,进了她的怀里,伸了舌头,舔着昨天她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很慢很慢。慢到梁野合觉得这短短几十秒,过了世纪般那么久,然后它收了舌头,不动了。
梁野合帮野格把眼皮盖上,“野格乖。”
她看了眼男人,“快说,它还听得见。”
这回男人倒是没疑她,手抚上野格的脑袋,“耶耶最聪明了。”
梁野合不是第一次见了,可是告别生命这种事情,再来一百次也还是没法习惯。平时见的都是陌生的宠物,放在台上。现下怀里的还有温度,不过还好,它走的时候很开心。
两人都没再说话,等到日落了,梁野合才开口,“办葬礼吗,还是直接火化?”
“办。”
“那就现在回去。有没有别的人要通知?”
“没有。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