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让禁军把她扣押起来,胡月却惊讶地叫道,“这不是我的发带吗,应该是昨日给夫人送热茶的时候滑落了。军爷替我找到了,多谢多谢。”
说着,她伸手从长剑上取下发带,自顾自缠到自己发髻上。
禁军怒喝,“掌柜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正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另一个禁军跑了过来,面色冷峻道,“那边发现两个偷渡的南阙僧人,首军命我等速速在院子里集合。”
发现发带的这个禁军怒气更甚,盯向胡月,“包庇南阙恶僧,其罪当诛!”说完带着人跑了出去。
胡月面色苦不堪言:将军救我!
言畏带着平安避开禁军,悄悄摸去了自己住的那个厢房里,他不知按了什么机关,一副山水画后便露出一条密道来。
平安心里有几分忐忑,“这,这密道通往哪里啊?”
拉着她手腕的动作顿了顿,言畏不太情愿道,“信江。”
就是她口中那条,可以通往花城的信江。
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平安愣了愣,又听到外面嘈杂声响,不愿再犹豫,抬脚便踏了进去。
密道两侧,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夜明珠,如此奢华竟堪比皇宫。平安惴惴不安地走在前面,再次有些摸不透言畏的身份——显然,他并非什么寻常游侠。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十分鲁莽的决定,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继续往前走。
心神不稳,脚下便没注意,走着走着,身子一个趔趄,平安就歪倒在了地上。
言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夜明珠清透的光芒打在他的鬼面上,平添几分诡秘。
见她费劲想起来,他只轻轻抬起一条腿,拦住了她的动作。
平安猛地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言畏心目光越发幽深,看着她惊怨的神情,便轻轻俯下身,以自己身体囚困住她。
“我这次帮你躲过禁军,你想过如何报答我吗?”
平安因怒气而眼角绯红,她最烦男子压制威胁,咬牙说道,“等有一日,时机到了,做官封爵,宅院良田,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言畏于是笑了,他轻轻摇头,说出的话却惊雷一般炸响在平安耳边,“这些我都不要。”
“我要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夫人。”
平安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躲开言畏的目光,已然带着哭腔,“言畏,我嫁过人的,奔波多日已经别无所求。我只愿寻得一处尼姑庵,每日清扫门前石阶,了此残生。”
好,好的很。
言畏气她从不愿看看自己。
哪怕他对她已这般掏心掏肺。
“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该做尼姑。”
平安本想反驳,动作却一顿,“你的伤口,流了那么多血……”
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言畏咧了咧嘴,“小伤而已,我在江湖上,仇家太多了。”
平安低眼看着他,有几分不解,“你都不痛吗?”
“痛,”言畏满不在乎道,“不过不要紧。”
擦拭完,他把帕子又揣回袖子里,才解开腰带去看那侧腹的伤口。
其实他内伤比外伤更重,这伤口的疼痛远比不上五脏六腑的震痛。
这都是那些恨不得对他吃他的骨头,喝他血的仇敌赠的。
但他仍若无其事地帮平安将鬓发捋顺,冲她伸出一只手来,“该走了。”
平安看了看他漆黑的鬼面,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递到他手上,方才虽然岔开了话题,却好像对他多了些难以言明的信任。
密道很长,出去时竟然通到了另一座山坡上,眺望远方,便能看到日光下如银带煜煜生辉的信江蜿蜒流淌。
而信江两岸村镇密集,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进了镇子,打眼就是参差不齐的店铺,街上又有游贩货郎,热闹得紧。
一边走,言畏一边说道,“这里是青镇,没什么特别的,但胜在民风淳朴,你就算逛丢了也没有恶人。”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比花城好。”
平安倒是急着换身衣裙,直接寻到了成衣铺子,可那布料大多粗糙,穿上肯定会将身子磨痛。
她神色恹恹,听到言畏这么说,随口应道,“好啊,那就留在这里吧。”
这正中言畏下怀,他又道,“我有友人在这里有处宅院,也不会遭禁军搜查……”
平安心思全在被弄脏的裙子上,根本无暇分神去怀疑言畏。
言畏买了一匹马,将她揽在怀间,朝着宅院的方向走。
其实晨间,他原本就打算带她过来这里躲官兵巡检。陆决不知怎么想的,尽在偏小的地方买宅院,反而让言畏衬了便宜。
宅院里一应俱全,言畏从皇城离开时,陆决就在这里安置了稳妥的老管家和几个下人。
那管家见到持有陆家玉牌的言畏过来,细致安排好了两人住的院子,瞧见平安眉宇疲累,立刻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沐浴。
侍奉的婢女引她去了院子里,临走时,平安看也没看言畏一眼,走得十分迅速。
看着那单薄瘦削的身影慌乱走入竹林那边的小道上,言畏想她许是有些羞怯,不由溢出难忍的笑意。
他摘去鬼面,揉了揉眉心,声音有几分隐忍,“方宴。”
从屋檐上落下的人却并非方宴,而是一抹紫色的身影。
那妙龄女子身着紫色衫裙,上面以玄色丝线勾勒出缭绕云雾,左臂戴着银钏,一副异族人的打扮。她轻轻俯身见礼,抬头时目光微亮,目不转睛地看着言畏。
“见过将军,小女子殷菩提,师从绝手神医仓雾。”
言畏这才想起,先前他命方宴探寻仓雾,好帮阿和检查检查身子,开个药方调养,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他的徒弟。
他淡淡问道,“方宴呢?”
“这个菩提并不知晓……”殷菩提望见他衣畔的血迹,担忧道,“将军,您的伤看起来很是严重,还是先让菩提为您诊治吧。”
言畏微微点头,抬脚往自己住的那个院子里走,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说道,“往后在这个宅子里不必叫我将军,称言公子即可。”
殷菩提心底闪过几丝疑惑,将军应当姓李啊,可还是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