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目前来说,不甚明晰,隔着一层纱,蒙着一片雾;附着一些灰。因此,他要找寻的答案,目前,并没有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而是,隔着太多的东西,等着他,进一步去找寻,去探索,去发现,去感知……
就算如此,他的心,也许不明晰,但他的梦,他的信念,他的坚持,却是那么的清晰透彻,纯正无暇,让人无法妄加评说,让人无法随意抹黑。也许,他曾经迷茫过;也许,他曾经落寞过;也许,他曾经徘徊过,彷徨过,无措过,但最终,他还是看清了自己的心,看清了自己的梦,看清了自己的路,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不曾后悔,不曾回头,不曾害怕,无论是往昔,今昔,还是明朝,未来。
依旧是那个不变的长夜,依旧是那个寒风瑟瑟的夜晚,依旧是那个平静却有些颠簸的路段。黑夜,黑暗,总会在无形中给人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也会给人一种急躁易动的感觉,更会给人一种恐惧不安的感觉,这就是黑夜,无端的,也会时常带来一种无形的,却又无比真实的,死亡的感觉。
盖聂在马车上,改变了他躺着的姿势,盘腿而坐,面上当然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闭着他的双眸,时不时会用他的鬼谷吐纳术来调解内息,他的面色,也不似往日那般苍白虚弱,可见多日的休养调息,算是起了些效果。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便继续闭眼调息,是的,自始至终,他从未睁开过他的双眸,即使是,天明来到了马车内,他也没有做过多的反应,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尽快恢复,才能在必要的时候,帮这些人一把,或许,他的帮忙,能让这些人不再垂死挣扎也说不定,不过,自己,又会如何呢?
天明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一直在马车内,看着他家大叔在慢慢恢复,他知道,大叔的伤从来就没有好过;他更知道,大叔一直在硬撑,从他昏迷至醒来,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没有一刻停止过硬撑,更没有一刻,放弃过恢复。
鬼谷吐纳术自然厉害,抵御寒气,隔离毒气,以及调节内息,这是他的大叔曾经告诉过他的,也是他曾经亲身感受过的。他想起从前,在那个飞雪漫天的冬天,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在那个几乎冷得没有温度的山洞里,大叔的手,大叔的怀抱,出奇的温暖,因此,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天明,并没有受到寒意的侵袭。
于是,天明有些好奇,便问盖聂:“大叔呀,你,不怕冷么?这么冷的天,你还是那么暖。天明永远都不想离开大叔了,大叔这么暖!”
盖聂微微一笑,耐心地回答了天明,“天明,大叔有内力护体,且有鬼谷吐纳术御寒,自然是不会冷的。”
天明也不忘出言调戏大叔,“那大叔,我可就赖着不走了,你可别赶我。就算赶我,我也不走。要是大叔娶了谁,谁一定会幸福的!”这样的话,伴随着调侃的语气,盖聂一时感觉气氛怪异,竟有些无语凝噎,他沉默了半天。
然后才缓缓开口,“天明,你不必顾虑,大叔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天明觉得不错,大叔很开心。”天明见大叔回答的诚恳,连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无比温柔沉静的,让人舒服。
天明很合时宜地点了点头,那个冬天,在大叔的照顾下,在大叔的温暖怀抱中,在大叔的温热氤氲中,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温馨和安定,这是他人生中难得的时光,也是他离大叔,靠近大叔最近的时光,更是他这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光。
流离的过多,流离的过久,都会十分渴望一些美好的东西,期许温暖,期待被呵护,这是无助的人的无声的呼喊。而盖聂,恰恰是在此时,给了天明最温暖,最光明,最安全的时光,让这位颠沛流离的少年时时怀念,终身难忘。
盖聂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而天明,也依旧没有离开,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紧盯着眼前之人,不是仇怨。是夹杂着几分担心,几丝忧虑,些许眷恋,以及不可言说的依赖。他觉得,大叔的命运,真的很是让人感叹,他只见过了一部分,他只跟了他一段时间,便觉得,他的大叔,很艰难,很痛苦,但是,他也知道,他的大叔,很坚毅。
在那个冬天,他曾无意间摸到了大叔的渊虹剑,是那么冰冷,罩着一层寒霜,衬的它越发的冷冽,寒气逼人。渊虹剑通体透亮,不同于别的剑,它的颜色,很单纯;它的样式,很朴素;它散发的气息,也是令人可以透彻地感觉到的冷,以及那一瞬的淡然冷寂,摄人心魄。
它的气息,像极了它的主人,但也在本质上区别于它的主人。至少,它的主人,能带给身边人无尽的温暖,而它,带来的,通常是死亡,冰冷的,令人生惧的死亡,这就是不可辩白的事实,也是,本质的区别所在……
都说,剑客如剑。但有时,在天明看来,却不是这样,至少,大叔的温暖,却是触手可及的,他的冷冽淡漠,并非他的本质,那只是表面。固然他会露出杀气腾腾的眼神,也会挥剑杀掉暗杀他的人,但是,那不是他,更确切地说,不是真实的他。
真实的他,是温柔的,是善良的,是淡泊的,是正义的,更是仁慈的。他说过,他从不喜杀戮,他也郑重的说过,杀戮,永远不是变强的理由,为了杀戮变强,会进入魔障,会变得嗜杀,会忘记自我,更会毁了修为……
他说过的话,天明一句也不曾忘过。他做过的事,天明也不曾忽视过。他知道,他的大叔,只会向敌人展现他的冷漠,他的平静,他的深不可测,以及,他所谓的残忍。说他残忍,当真是冤枉了他,比起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帝王,官员,他,从来不敢与之比拟,他,比不起。
他手中的剑,挥动了无数次,却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他不会主动杀人,天明从来都是知道的。他的大叔,从来都是等待那些杀手的来临,不动声色地,平淡无波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并不是坐以待毙,是随时反击才最为准确。
盖聂,他的大叔,从来都会给别人机会。不管那机会,该不该给,给的是否合时宜,他都会给,只是,他们,大多是不接受,那么,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死亡,毫无疑问。
大叔的眼眸,从不曾睁开,这是天明站了马车内这么久得出的结论,看来,大叔的伤,远比所有人,包括我,想象中的严重,他在硬撑,努力的表现出了一副安然无恙的感觉,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我。是的,也骗过了我。
天明自言自语着,他想上前,探查大叔的伤势,奈何他不懂医术。他犹豫了,踌躇了,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大叔在痛苦中挣扎,不能做些什么,想到这些,天明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觉得,是该做些什么了,是该为大叔,做些什么了。大叔他,做的够多了,剩下的,还是由天明来做吧。
大叔,你护我一世,我始终都知道。你总是,让我躲在你的背后,你说,你的背后,最为安全,我也感受到了,真的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心,你知道吗?你或许永远都不知道吧?
此时此刻,大叔,天明来保护你,好吗?天明自言自语的同时,也拿起了放在盖聂身侧的渊虹剑,他拿起后,将它,横于胸前……